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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離宮周遊,算算日子,也有月餘了。也好,不然他時常出入宮中,總會叫我想起那枚矜纓,想起那份我應該回避的情感,雖然他從未說起過。

只是我害怕,害怕這樣未知而尷尬的情感會發生。

所以,我寧願不要瞧見。不止《山鬼》,甚至連屈原的《離騷》、《九歌》與《湘夫人》等等也束之高閣。

但願一切如書卷掩於塵灰之中,不要再叫我知道更多。

然而終究不免懷想,蜀中巴山的綿綿夜雨是怎樣的情景,而我只能在宮闈一角望著被侷限的四方天空,執一本李義山的詩詞默默臆想。

轉瞬已經微笑起身,因為看見姜忠敏身後踏步進來的玄凌,他的氣色極好,瞧我正拿了那雙玉鞋端詳,笑道:“你穿上讓朕瞧瞧。”

我走回後堂,方脫下絲履換上玉鞋。玄凌笑:“雖然女子雙足不可示於夫君以外的人,你又何必這樣小心。”

我低頭笑:“好不好看?”

他讚了一回,“正好合你的腳,看來朕沒囑咐錯。”

我抬頭:“什麼?”

他將我攏於懷中,“朕命針工局的人將鞋子做成四寸二分,果然沒錯。”

我側頭想一想,問道:“臣妾似乎沒有對皇上說過臣妾雙足的尺寸。”

他駭笑,“朕與你共枕而眠多日,怎會不曉得這個。”他頓一頓,“朕特地囑咐繡院的針線娘子繡成鴛鴦…”他停住,沒有再說下去。

我旋首,風自窗下入,空氣中清霜般的涼意已透在秋寒之中,身子微微一顫,已經明瞭他對我的用心。

不是不感動的。自探望眉莊回來後,有意無意間比往日疏遠他不少。他不會沒有覺察到。

他輕吻我的耳垂,嘆息道:“嬛嬛,朕哪裡叫你不高興了是不是?”

窗外幾棵羽扇楓葉漸漸凝聚成一抹酒醉似的濃重的紅,再遠,便是望不透的高遠如璧的藍天。我低聲道:“沒有。皇上沒有叫臣妾不高興。”

他眼神中略過一絲驚惶,似乎是害怕和急切,他握住我的手:“嬛嬛,朕說過你和朕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喚朕‘四郎’,你忘記了麼?”

我搖頭,“嬛嬛失言了。嬛嬛只是害怕。”

他不再說話,只緊緊摟住我,他的體溫驅散了些許秋寒,溫柔道:“你別怕。朕曾經許你的必然會給你。嬛嬛,朕會護著你。”

輾轉憶起那一日的杏花,枕畔的軟語,御書房中的承諾,心似被溫暖春風軟軟一擊,幾乎要落下淚來。

終於還是沒有流淚,伸手挽住他修長溫熱的頸。

或許,我真是他眼中可以例外一些的人。如果這許多的寵裡有那麼些許愛,也是值得的。

待到長夜霜重霧朦時,我披衣起身,星河燦燦的光輝在靜夜裡越發分明,似乎是漫天傾滿了璀璨的碎鑽,那種明亮的光輝幾乎叫人驚歎。玄凌溫柔擁抱我,與我共剪西窗下那一對燁燁明燭。他無意道:“京都晴空朗星,六弟的書信中卻說蜀中多雨,幸好他留居的巴山夜雨之景甚美,倒也安慰旅途滯困。”

我微笑不語,只依靠在玄凌懷抱中。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那是詩裡的美好句子。玄凌靜默無語,安靜擁抱住我,投下一片柔和的陰影,與我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似乎是一個人一般。一剎那,我心中溫軟觸動,不願再去想那沾染了杜若花香的或許此時正身處巴山夜雨裡的蕭肅身影,只安心地認為:或許玄凌,他真是喜歡我的。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晚,直到十二月間紛紛揚揚下了幾場大雪才有了寒冬的感覺。大雪綿綿幾日不絕,如飛絮鵝毛一般。站在視窗賞了良久的雪景,眼中微微暈眩,轉身向玄凌道:“四郎本是好意,要在棠梨宮中種植白梅,可惜下了雪反而與雪景融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