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自然沒什麼不放心的。小坐一會兒,便告辭回家了。到家時,已是下午四點半,家裡一人兒沒有,薛向直趨房間,倒騰出黑皮包,第一次開始清點自己的家底。
從來是有錢無數、花錢無數的薛大官人,這會兒也不得不為錢發愁了。往日裡,他自詡有錢沒地花兒,可現如今要出國了,恐怕兜裡的這倆錢兒就不叫錢了。
果然,細細一清點,就剩一萬二千元不到。細說來,薛向是弄到過不少錢,特級英雄的每月三百工資也照常在往家裡拿,自倒騰古董以來,外加在靠山屯折騰的山神掌,幾年的鉅額壓歲錢,怕不是弄了有三四萬。這在七十年代,該是怎樣一個數字,這會兒的人民幣堪稱史上最值錢的時候,七五年人民幣兌美元是將近一比一點五的兌換率。
可薛向這傢伙從來沒拿錢當過事兒,盡是揀好的買,挑貴的選,或吃或穿或送,七七八八,幾通折騰下來,就剩了這萬把多塊。這回去港島,帶這萬把塊錢過去,怎麼瞧著怎麼寒磣。雖說這會兒一百港幣差不多兌三十三塊人民幣,這萬把塊錢,能換三萬多塊港幣,可給大寶做手術,外加幾人吃喝、住房,那是遠遠不夠的。
薛向作難了,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卻是沒想到好辦法。唯一能弄到現錢,且有大量現錢給他的,也只有靠山屯。可現如今靠山屯是何等聲勢,早就成了全江漢省乃至全國的人民公社示範基地。現在的靠山屯大隊書記是省裡直接下派的,乃是明定副處級幹部,雖然韓東臨仍然是大隊長,且李擁軍、小孫仍舊是班子成員(鐵勇因為盜賣糧食,最後算是揭發有功,功過相抵,成了老百姓),可到底不是原來他薛某人的一言堂、把錢燒了都沒人過問的行市了。
從靠山屯借錢的主意,被掐死了,思來想去,不得要領,薛向把腦袋靠了枕頭,順手抄過床頭上的水杯就灌了一口,剛喝完,準備把水杯放回去,忽地,眼睛愣住了,定在這水杯上,原來他手中哪裡是什麼水杯,分明是一把紫砂壺。
這下,薛向計上心頭,有了主意。
薛向的主意自然就在家裡的這堆古董身上,這會兒古董在大陸完全就是破爛事兒,可在港島那就是好東西,順過去一件兩件,正好換錢給大寶治病。當然,這把紫砂壺,薛向是萬萬捨不得出手的,且不說這把壺的升值能力驚人,單是每天用他泡茶喝水,已經用習慣了。
說幹就幹,薛向翻身下床,把床底,櫃底藏著的寶貝全都扒拉了出來。左思右想,東掃西瞄,薛向瞄準了那副中華傳世十大名畫之一、也是他眾多古玩裡的四大重寶之一的《韓熙載夜宴圖》。
至於,為什麼單單挑準這《韓熙載夜宴圖》,薛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此去港島,花費必然高昂,他留在身邊的好東西雖多,可那個“好”字,也僅限於他自己的偏好,比如小鬼子的武士刀,機關木偶人、唐刀等,其實真正極具貨幣價值的也就紫檀條案、柴窯瓷器、《紅樓夢》手稿和這副《韓熙載夜宴圖》這四樣重寶。
而此番又是遠行,紫檀條案體型碩大,運輸不便,帶它顯然不合適;而柴窯瓷器實乃是萬瓷之王,極有可能是中華民族唯一一件存世的,再加上薛向前世就極為偏好瓷器,萬萬捨不得出手;而那三本《紅樓夢》手稿,幾乎已經超脫了金錢能衡量的價值,一拿出去,就是舉世轟動,弄不好一頂漢奸的帽子就得飛過來,薛向從沒也不敢打它的主意。
最後,能賣的,自然也就剩了這副絹質《韓熙載夜宴圖》。一來,帶一副畫軸遠行,極為方面;二來,這畫雖好,薛向卻不會欣賞,擱在家裡純屬寶器蒙塵,而要他無償捐贈,自問思想覺悟又不夠,此時正好拿來應急。
薛向將一大堆物件兒,重新塞回後,展開這副《韓熙載夜宴圖》不住摩挲。雖不喜它,可這畢竟是中華民族的瑰寶,是老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