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石英峰宗門“太上長老”的卜可平,是個樣貌非常憨厚的人。 他臉上是粗眉毛、小眼睛、厚嘴唇,身材矮墩墩的,像個挑夫。 有膀子力氣、懶得動腦的那種挑夫。 與米德不同,卜可平即便在昇仙之後,仍然保持著這樣的形貌,只不過比昇仙之前的形貌要年輕一些。 而憨厚程度更甚。 當初他在錢飛手下做副總的時候,偶爾別人還是可以從他的小眼睛裡看到一絲精明的精光閃過,而現在,他身邊的人已經無人能察覺到這種偶爾的精光了。 他平時臉上沒有那種“憨厚友好的、討好他人的笑容”,反而時常掛著一種木然的、呆滯的表情。 這讓尋常人很容易以為,他是那種因為腦子很蠢,而木訥固執的傢伙。 隱藏自己的鋒芒到了這個地步,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可謂已臻至化境。 錢飛身邊的馮瑾,也擅長隱藏自己的鋒芒,但畢竟年輕,她也做不到這個地步。平時的馮瑾,面容是甜美的、軟糯糯的。 此刻的卜可平,因為已經昇仙,所以在他的身邊感受不到他散發出的自然真氣流溢。 最多,只會感到他的存在比其他的凡人要更為鮮明、銳利一些。 米德完全看不透卜可平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只覺得卜可平所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實話。 當然,嘴裡只說實話,卻能挑動眾人為了財富而瘋狂,那才是了不起的本事。 錢飛當年也有這種本事。 卜可平的人生經歷相當曲折。 他從小出生在石英峰,那時的石英峰還是個書呆子宗門,宗門中人以“算力天下第一”而自豪,每天只顧縮在洞府裡算圓周率。 究竟把圓周率算得那樣細有什麼用,天下的別人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只有石英峰的書呆子們自得其樂。 卜可平則是個天生喜歡發財的人,這一點和天下九成的人是有共同語言的,某種程度上是該宗門之中出生的難得的正常人。 他年輕時在石英峰宗門內鬱郁不得志,直到某一天刻骨寺的人上門來催債。 當時石英峰的長老們傾巢出動,圍著一個刻骨寺的小和尚,以複雜的方式去爭辯年化利率、複利,甚至從中推匯出了自然對數! 這一切都是為了把小和尚繞暈,好讓自己少付一些利息。 那時,卜可平就意識到了,與其把“自然對數的底”計算到小數的一千多位,不如把簡單的複利用在看得見的錢財之上。 當天,他就與那小和尚一起去了刻骨寺,在那裡出了家。 因為是帶藝投師,來自石英峰,所以他的算力在刻骨寺中算是相當出眾的,寺內辯經大會之中屢屢語驚四座。 在此必需說明的是,當初惠贏用來難倒了淨草的“如夢幻泡影”的偈語,只不過是最為入門的經文。 刻骨寺內真正的高水平辯經,那裡雲光掠影,有一半是精妙不可言的賬目數字,考校的是算力。 卜可平覺得自己的算力似乎在刻骨寺裡仍然無用武之地。 因為刻骨寺僧人所重視的另一半,是查知他人心中的弱點,配合巧言令色,將高利貸放給那人。 幾十年後,錢飛崛起的時候,刻骨寺僧人不願與錢飛接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發現錢飛的心中並沒有弱點。 或者說,唯一的弱點“老子穿越的秘密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是刻骨寺僧人們所無法捉摸的。 當時,卜可平是唯一一個願意試著去向錢飛放貸的刻骨寺僧人。 錢飛見到他才得知這個世界已經有比較發達的金融業存在,相見恨晚。 錢飛沒有答應借下高利貸,卻興奮地向卜可平介紹了許多其它的融資手段,譬如攬儲、譬如發行股票、譬如期貨套期對沖風險、譬如開辦央行直接印錢…… 秉燭長談的那一夜,卜可平的興奮程度是錢飛的十倍。 他在次日立刻返回寺裡,宣佈還俗。 然後入職了錢飛的公司。 錢飛任命他為副總,分管財務。 當時錢飛還很中二,豪爽地對他說:“你為了搞錢不擇手段的態度,我很欣賞。” 那時的錢飛還沒有想過,“不擇手段”的做法之中,也會包括背叛自己。 錢飛對工業的上心程度勝過金融遊戲,一方面鼓搗蒸汽機可比算賬要好玩多了,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