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而介懷,又保證待會兒一同與他去見王爺,求王爺留他在王府讀書。
自己的前程毀了,元春把一切心血和希望都寄託在寶玉身上。若能為他鋪出一條青雲之路,她死也甘願。
兩人說著話,抱琴端一碗酸梅湯進來,奉到寶玉手邊。
寶玉笑著接了,用舌尖舔了一小口,直說酸爽宜人,發現脖子上的五彩絲絛快要垂落碗內,忙將之收入衣襟。
元春見狀渾身一僵,急切詢問,“寶玉,你怎把通靈寶玉擺在外邊?旁人看見了嗎?”
“大家要看,我就解下讓他們看了。姐姐,你說為什麼別人都沒有玉,偏我有?我問了王爺,他也是沒有的,而且這種奇事從未聽說過。”寶玉喝了小半碗,惆悵道,“也不知這玉是個什麼來歷,好是不好。”
元春氣血倒湧,戰慄不止,沉聲問道,“王爺變臉可是在看了玉之後?”
寶玉懵裡懵懂的點頭。
元春拼命掐自己虎口才沒厥過去,一股寒氣由毛孔侵入肌理,又滲透骨髓,最後連神魂都凍結。原來如此,終於弄明白王爺發怒的根由,她卻束手無策。她只慶幸自己做了王爺側妃,與王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王爺雖然忌諱,卻不會拿寶玉的身世做文章。造孽!真是造孽!母親當日究竟怎麼想的?害了自己不夠,還要害寶玉一輩子!有這麼個離奇的身世,誰敢重用他?誰敢讓他步步登高直至福氣大過天去?
想到這裡,元春恨得咬牙切齒,又怨的五內俱焚,偏始作俑者她既不能恨也不能怨,只得硬生生受著,那痛苦的滋味簡直難以言表。
其實賈元春想的太多了,三王爺胸襟廣闊大氣磅礴,怎會把一塊破石頭看在眼裡,當日那番話,不過為了幫環兒打壓寶玉罷了。
寶玉見她面色不對,忙放下碗去攙扶,急問,“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我馬上去叫大夫!”
“我無事!”元春用力扣住他手腕,面容扭曲,“把玉解下來!快點!都怪我們太溺愛你,把你養成這樣一幅不通俗務的性子。你當這塊玉是個什麼好東西?它就是個邪物,早晚替你招來殺身之禍!你銜玉而生天降異象,這話傳開了,不單王爺要生氣,連太子、皇上、所有皇室宗族,都要生氣!你也看過史書,自然知道天生異象的,都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十個裡面有十個做了皇帝。咱大慶姓塗,不姓賈,你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叫大慶改姓……”
元春被氣昏了頭,漸漸有些口不擇言。抱琴忙拉緊門窗,衝上前捂住她嘴巴,眼裡滿是哀求。
寶玉起初不覺得什麼,往深裡一想,冷汗大滴大滴的往外冒,紅著眼眶哽咽出聲,“姐姐,它自己出現在我口裡,我,我也不想的!我該怎麼辦?”之前的沾沾自喜全化為無盡惶恐。
雖他嘴上說通靈寶玉不是個好東西,可心裡到底覺得得意,覺得自己與旁人不同,否則也不會逢人便問你有玉沒玉,然後大發一通脾氣,所作所為不過為了炫耀並引人注意罷了。如今才知道,那樣的舉動就像往自己脖子上懸掛鍘刀,時時刻刻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長到十六歲,寶玉才真正體會到何謂滅頂之災,血液一個勁的往腦子裡灌,壓根無法思考。
“你還愣著幹嘛?把玉解下來!”元春厲聲催促,見他不動,搶步上前摘了玉佩,扔在地上踩踏,哽咽道,“我今兒就毀了這禍害人的東西!”見通靈寶玉絲毫未損,拿起香爐便砸。
抱琴連忙撲上去攔阻,啼哭道,“娘娘您冷靜點!您忘了,那年寶二爺丟了玉,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您若真把它砸壞了,沒準兒寶二爺也會出事的!”
元春怔愣片刻,終是丟了香爐慘笑,“果然是個邪物!把它收起來!用鎮妖符層層裹了收起來!再也不要叫我看見,也不許寶玉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