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往屍體隊伍的後面走去,走到那具女屍的後面,吳侗才又喝道:“停!”
田之水就停了下來。
吳侗看過去,田之水的背後好像還微微地動了一下。那絕對不是屍體的動作。屍體的動作是僵硬的,而此刻,他的瘦削的背上,那微微的顫動,像是在竭力地強忍著一樣。吳侗看著他的背,那個樣子,似乎馬上就要轉過身來了。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沒有趕屍匠的指揮,屍體是不可能自己回過身來的。
吳侗有意停了一下,看看到底田之水會不會自己轉過身來。田之水一直呆立著,並沒有出現吳侗想像的那樣,自己轉過身來。
吳侗這才叫道:“轉”。
田之水的雙腳沒有抬起來,而是就站在原地,慢慢地轉過了身子。他看了田之水一眼。這一看不打緊,他看到田之水的眼睛下面,有一滴水珠。吳侗的心一動:死人也會哭?
還有好一段路才到喜神店,而天色就快亮了,他不敢耽擱,走到前面,趕屍鞭一揮,喝一聲:“牲口,走啊——”
二
下了坡,酒孃家開的喜神店就出現在眼前了,那株高聳入雲的楓樹在夜空下,孤零零的,院子在群山之中,也顯得孤零零的。
酒娘是蠱婆,樹了一棟大木樓,開了一家喜神店。吳侗本不想在她那裡留宿,覺得她那個人陰氣太重,且心冷手辣。一般的蠱婆,最是厲害的,也不過是放蠍蠱、蛇蠱、蜈蚣蠱,而外面傳言,酒孃的蠱,是屍蠱。沒有蛇蠍之心,是斷不會涉險放屍蠱的。甚至還有人傳說,她的兩個男人,居然是一死一活,而外人,怎麼都看不出,那兩個男人,誰是活人,誰是死人。
如果不是路上耽擱,吳侗就可以帶著死屍們越過酒孃的喜神店,到前面那一家去投宿。可是,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走不到前面那家,天就亮了。在酒娘這裡投宿,又有點早。此刻,子時都還沒到。他猶豫不決,不知到底是就在這裡住下來呢,還是加快步伐,到前面去。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到這裡住下算了。寧可多休息一點,也不能冒險趕路,不然,天一亮,屍必詐,麻煩就大了。
定了主意,他就把陰鑼從包袱裡取了出來,用趕屍鞭上的木槌“當”地敲了一下,高聲吆喝道:“喜神過境,活人勿近,天高地寬,各走一半——”
喊了三聲,大院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吳侗知道,他的喊叫,喜神店的老闆是很清楚的。這裡只有她單家獨戶的,並沒有其他的人住在這附近。他的喊叫,其實是告訴喜神店,要來留宿了。
吳侗領著五具屍體,魚貫著進入大門,穿過門廊,越過後面的一個院子,一直往前,直直地進入一間大開著的木房。那木房比左右隔壁的房子都要大上一倍,房子裡,什麼都沒有。
木樓上,掛著一盞桐油燈,欲明欲滅,把潮溼的院子照射得明明暗暗,倒還更看不清地上,哪兒是溝,哪兒有坎了。
這一家的人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熱鬧,都躲藏了起來。開喜神店的,自然知道這個規矩。
五具屍體進了房間,就沿著板壁,一字兒排開,彷彿累了一樣,靠著板壁,休息了起來。吳侗把陰鑼和趕屍鞭放到包袱裡去,把屍體臉上的符紙都取了下來,打燃火廉,燒了。等那藍色的火苗燃盡後,他把包袱放到地下,就出了門,往前樓走去。前面,有伙房,還有他住的客房。
吳侗跨進有燈光的房間,喊了一聲:“老闆娘!”
房間比較大,像一間堂屋,但顯然不是堂屋。如果是堂屋,就應該有桌椅,而這間房屋裡,沒有桌椅,只有床鋪。說是床鋪,卻又不像。一眼看上去,比一般的床鋪大得多,足足有三四個床鋪那麼大。
床鋪上,有三個人。酒娘坐在中間,還有兩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一個在她的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