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夸父的力量啊,丁柯想,受了這麼致命的傷,還能在臨死前殺了我。他們如果生活在雪山上,會比我們更適應吧。
臨死的眩暈中,丁柯想起他和族長的對話:“我們是人類,為什麼要單獨殺死一個夸父才能成年?”
“我們的體格已經處於弱勢了,”族長回答,“如果連最後的血性和寶貴的智慧都泯滅了,我們蠻族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族長那時候還給他講了一大堆振奮人心的歷史,可惜他不感興趣,那些玩意兒一聽就是瞎編的。瀚州過去不屬於華族,而是屬於我們蠻族——這可能嗎?過去夸父才是居住在雪山深處的,廣大的平原都是我們蠻族的——這可能嗎?我們蠻族曾經是九州最令人畏懼的勢力,曾經殺得其他種族俯首稱臣——這可能嗎?用這些虛妄的傳說讓部落的孩子們去送死,真夠可笑的。
大概蠻族註定是要滅絕的吧,他想。可這與我無關了,我要死了。
斷了的脖子已經不疼了,身體開始感覺輕飄飄的,滿舒服的。雪花覆蓋在身上,一陣陣的溫暖。倒在身邊的巴雅的父親在做著最後的抽搐,那是因為夸父形體巨大,毒性發作稍微慢點。
也好,我們一起死吧,丁柯想,我們一起去見盤韃天神。巴雅一定在那兒等著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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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婚禮(1)
路微有些不安地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個看不見面目的新娘身上。單從身形來看,新娘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羽族女子,那一頭金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令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路微下意識地伸手到觸了觸臉上那塊精緻的面具,面具之內隱藏著若干道縱橫交錯的傷疤,她不由自慚形穢地嘆了口氣。
羽人和羽人也是完全不同的。她想起了自己從小就聽到過的這句話。
作為一個殺手,路微對於婚禮這樣的熱鬧場合一向是又愛又恨,這很容易解釋。熱鬧的地方總有很多人,人族、羽族、蠻族、河絡……各式各樣的人,這些人就是最天然的保護色,他們能讓一個殺手如同渾水裡的泥鰍一樣自由自在。那些無所不在的笑臉、寒暄、交談、吵鬧、
曖昧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團氤氳的雲氣,讓所有的守衛者都感到疲累而力不從心。
但另一方面,人多眼雜也會帶來些許不便。你便猜不到,什麼時候會碰巧遇到一個什麼人見過你,或者記得住你說話的聲音。路微有一個同門的師兄,是一個擅長下毒的人類,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喜歡炫耀自己的藝高人膽大。有一回一個人族的王公貴族設宴祝壽,他潛入其中,巧妙的毒殺了一位將軍。他本來可以迅速的脫身而去,乾淨而不留痕跡的完成這次任務,但這位師兄卻多餘的裝作無知的看客,擠在人群裡咳嗽了一聲。就是這一聲咳嗽,他將自己暴露給了一個人,他一生中所認識的寥寥幾個外人中的一個。他被斬成了一團肉醬,讓後來收屍的人傷透了腦筋,最後只好用一塊布像墩地一樣的把他撈走。
路微一想到這樣的下場就不寒而慄,儘管到現在為止,她殺人的總數已經比她的手指頭和腳趾頭加起來還略多一點,但沒有人會樂意看到自己的死。所以這一次,她一定要乾淨利落的完成任務。
提前十多天,路微已經把這裡的地形研究得滾瓜爛熟。那份花費了五百金株才購得的王宮地圖,詳細的標註出了每一個可能用於逃遁的出口,每一條可以躲開追兵的路徑。在九州歷史上,王宮裡殺人的並不算少,幾乎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會伴隨著這禁域裡的血腥屠戮;暗殺的次數也不少,許多君王都是在睡夢中莫名的丟掉腦袋的。但像自己這一次這樣的任務,還實在是很少見。
為什麼一定要在公開場合,而且一定要在萬眾矚目之下呢?如果是要趁亂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