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人喊了一聲,彎腰抱住傷腿,往前跪下,撲倒在地。大家頓時停下。非常安靜。女人站穩身體,正好和我並肩站著。奇怪的是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恍惚而陶醉的神情,專心致志地看著左邊兩三米的地方。她左邊,正好是我,經過我再過去兩三米,是人們培植來保護坡坎的山毛豆林。這種兩米來高的木本灌木,一叢一叢連成大片,發出嘩嘩的響聲。我也往山毛豆林裡看了好幾眼。那裡面有一種令人發狂的炎熱。我咬緊牙關。
受傷的男人非常倔強,我們等了好一陣,他都沒有發出第二聲叫喊或者呻吟。他側起身體,努力把身體蜷起來,拼命後仰腦袋想看清楚大腿後側的傷口,並用兩手把傷口捂住。手縫裡滲出血來,紅得發黑,黑得發亮,極為粘稠地形成珠狀。
跑在前面的三個男人,這時候突然醒悟過來,又開始往坡頂上跑。不顧一切,跑得飛快。很快就消失在坡頂的公路上了。於是,對方除了受傷的人,還剩下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與我們四人擁擠在坡路上。
夏小的腦門上捱了一石頭,鼓起一塊紅印。這時他反覆問林愛民:“有沒有流血?有沒有流血?”一邊問一邊用手摸腦門,再把手掌拿下來看。
我感覺有點著迷地和女人並肩站著,似乎有意維持著與她並肩站著的姿勢。我手裡還拿著刀。是的。我們四人手上都拿著刀啊!剩下的那個男人,臉上露出無所謂的樣子站在上方。我們沒有理他,好像都在一心一意地等那個受傷的人再次發出一點聲響。後來,山崖上面出現了一些人影。很多,幾十個,氣勢洶洶,感覺是那些唱卡拉OK的人都來了。那個一臉無所謂的男人忽然大喊:“彪哥快下來!”
現在輪到我們跑了。何昊說:“往下游跑,說不定有一條船。”
我們四人拼命往江下游跑著,還好一路都有沙灘連著,我們很順當地跑了一個多小時。從架設著水管的斜拉橋到金江大橋,估計有十公里。開始我們猶如衝刺那樣拼命地跑,不到三分鐘我的胸部就像要爆炸了。這時候我感覺我可以揮舞刀子把那些人戳得稀爛。如果他們追上來的話。他們倒是在追,有些人揮舞著棒子大喊大叫,有些人一邊跑一邊撿地上的石頭扔過來。我停了停,發現一停下來就要咳嗽,所以我又用力跑。跑了大約十多分鐘後,何昊提醒大家:“注意呼吸。”於是我們調整節奏,勻速前進。這時候我們已經相當熟悉礁石密佈的沙地地形。落腳既輕,起腳更快,避開礁石的動作也非常靈活。接下來,我們漸入佳境,呈現更為舒緩的長跑節奏。這種節奏將心跳與呼吸納為一體,感覺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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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李哥 6(4)
汗水開始是大股地在面板上湧動,現在變成了噝噝作響的蒸汽,直接噴入空氣,帶走大量熱量。我們越跑越涼快。所以直到最後我們都在跑。我們跑啊,何昊喊起了“一、二、一”,我們一直跑到金江大橋。
金江大橋是一個鐵路橋,四五十米高的水泥橋墩上面,架著巨大的梯形鋼架。整個鋼架由若干個菱形和米字形結構而成,工字鋼上面密佈著酒杯大的鉚釘。這個號稱長江單拱跨度第一的大鐵橋,一直令我很著迷。我們仰望著它,越跑越近。快到橋下的時候,突然在上面橫跑過一列火車,巨大的聲響以及擴散四周的振動令我們目瞪口呆。
我們坐在橋下,等下一列火車。到這裡,估計已經跑了十公里。我們一個個臉膛發紅,非常需要喝水。江裡的水很髒,但可以在沙灘上掏一個坑,喝坑裡的水,因為坑裡的水是沙子過濾過的。我們就這樣幹了。喝了水,又過了一列火車。夏小說:“真是震撼啊!”
我們紛紛躺倒在沙灘上。那沙灘看起來是一片完整的白色月牙形,很大的範圍內都沒有礁石。這正是我後來乘坐火車,多次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