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住下。韓鐵芳又換了一身半乾的衣服,吃完了飯,就躺在炕上歇息,可是病俠又走到他的屋裡來,給他的臂上數了一些藥。韓鐵芳連聲稱謝,心想著自己幼時孤苦,長大成人之後,也未有閨房之樂,算來對自己關懷體貼的人,除了亡故的秦氐,就是這位病俠了。
雨聲在窗外直響了一夜,病俠在隔壁也直咳嗽丁一夜。韓鐵芳的臂又痛又寒,一夜也未得安眠。次日,雨尚未住,病俠咳嗽得更加厲害,他主張在此歇息一天,韓鐵芳就在他的屋裡,除了給自己的臂上敷藥,便殷勤伺候病俠的茶水。
小鎮陰雨,十分的愁人。到第三天,雨才停止,病俠卻更病體難支,然而他奮發著、勉強著,一定要往下走,當日雙馬再往西行,越行越緊,傍晚時宿於安樂鎮,次日上午就繞過了甘州,直到高臺縣方才歇宿。過甘州腋城的時候,病俠的神色就頗為悽慘,韓鐵芳見他有一次幾乎失鑑墮馬。在高臺一宿之後,次晨星月未落,便又往西走去,午飯就在肅州酒泉縣內用的,飯畢即出了嘉峭關。
此時,他們已把萬里長城遺在背後,馬蹄向前踏著,越走越荒涼,黃昏時,就趕到了玉門關,韓鐵芳以為玉門關就在這裡,一出了關門就是新疆了,但卻聽病俠說:“這裡只是縣城,玉門關的關隘還在敦煌之西,離此尚有百餘里。但是出了玉門關,還得繞黑海子,甜水泉,才能到新疆呢。”
韓鐵芳覺得新疆那個地方可真遠,雖非海角,也是天涯,真不由得有些懶啦。病俠雖然一天比一天消瘦、蒼白,病得愈加厲害,但是他的精神卻更旺盛,就彷彿是一個流落他鄉的人一旦快要回到他的家裡那樣高興,他的那匹馬也很怪,一到這裡,蹄子踏上了這荒涼的鋪滿黑沙的地上。卻更像飛能做的了,韓鐵旁的烏煙豹倒不行了,簡直疲憊得要趴下。
當走到安西州,次日宿於敦煌縣,一進了旅店,病俠卻又連聲的長嘆,吃飯以後,韓鐵芳聽他口中自己撈叨著,說甚麼:“十九年前……”又說:“寶劍自玩,花月自賞,勿與他人,徘徊惆悵。心應如刀,智應如水,森嚴明澈,不為俗累……”
韓鐵芳既生疑、又好笑,以為這病俠還是個有很多牢騷的詩人呢。好好歇了一夜,次日午後就走出了玉門關。初夏的天氣,不料此地竟很冷,有一群拉駱駝的人都笑著嚷著由地下揀了碎石頭,打那關門口的一塊兀立的大石。韓鐵芳覺得很奇怪,剛要向病俠詢問,病俠在馬上急急地揮鞭,催他說:“走吧!快走吧!”
韓鐵芳只得又催著馬趕上,回首笑指著那塊倒楣的大石頭,問病俠說:“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何必要打那塊大石頭呢?”病俠搖了搖頭,又咳嗽,馬卻行得更急,並不答話。
韓鐵芳真覺得有些神秘了,而向四下看去,只見樹木極少,北邊是一片黑色的沙地,一望無邊。
南邊是碧綠的草原,也跟海似的那麼浩蕩寬廣。而西北角有一條寬長的曲線,銀光燦爛,高浮於空隙,說它是雲、卻又不見飄蕩,說它是山,可四周皆是蔚藍的天色。韓鐵芳又不由得要問了,而這次病俠卻回答他說:“那就是天山,山頂上有常年不化的雪。”
韓鐵芳覺得這真是奇景,但越走奇景越多,草原裡有些白色的,遠望著像是饅頭又像是墳似的東西,有一縷縷的炊煙從那邊散出。
韓鐵芳又覺得奇怪,但病俠已看出他的神色來了,不等他問,就告訴他說:“那是“蒙古包”。”
韓鐵芳也不曉得蒙古包是其麼。再走路越曠闊,並且這不像是正經的驛路,而是一條偏路,除了遇見三個騎著駱駝,這麼熱的天還穿著大皮襖的,抽著旱菸袋的人之外,就只見天空盤旋著無數只惡雕,嗤嗤的怪叫,看那樣子像能將人馬都由地上抓走,真可怕。而草地裡一種跳著像小鹿似的沒有椅角的東西,也是成群無數,韓鐵芳又向前看看,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