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不有，除了一地狗毛，還有他親手製造的稀奇玩藝。有自己會跑的一對拉著手親著嘴的小木人，代表了他已經萌生的還不成熟的性幻想。有兩個系在腳脖子上防止狗咬的橡膠皮套，這仍是為那兩條狗而設計。有一件帶著帆布大口袋的黑色皮衣，據他自己說，穿上它睡覺可以避免做夢，以免陷入每天都與鬼山土匪交戰的可怕噩夢裡，前提是整個身子都要裝在裡面，與外界隔離，不能露出一根頭髮。他還製造了一架滑翔飛機，各種零件整齊地堆放在床底。結實的楊木翅膀，舒適而寬大的繫帶，用來綁住身體，還有一副寬大帥氣的墨鏡。帶上它不但酷，還能抵禦疾風和沙粒。這個偉大工程剛剛完成的時候，吉二自豪地在院子裡表演了一番安裝使用的過程。全家人榮幸地成了他試飛實驗的第一批參觀者，雖然並不情願。他在鳳凰臺四處散播這個好訊息：我要飛上天啦！可人們由於害怕飛機掉下來砸到自己，紛紛對他進行勸止，還差點舉村遷徙。

“乘上它，我在鳳凰臺起飛，先把馬瘋子消滅，然後飛離鳳凰臺，穿過山和森林。”

他是站在屋頂說這番話的，對著四周好奇觀望著他的大肥豬，房下湊巧過路的小老鼠，鄰居家的雞狗豬鴨，河邊耳聰目明的水蛇。它們觀望著他，盼著他搞出點新意來。因為背上綁了沉重的滑翔傘，巨大的壓力使他不能順暢呼吸。所以，他說話的聲音略有改變，斷斷續續。這讓吉大剛和劉玉榮誤以為，房子的高度讓兒子產生了恐懼，便在下面焦急地呼喊：“害怕了吧？沒有神仙的保佑，你是飛不起來的。”吉二本來有點猶豫不決。他站在屋頂邊緣，下面是一堆堅硬的殘磚斷瓦，不遠處雖是柔軟的空地，生長著綠色好看的草，但滄水先生家的大黑狗正臥在草叢裡，呲著狗牙欲睡還醒。那狗模樣居心叵測。他心有餘悸，只想找個臺階下。可聽到了下面的觀眾無情的嘲笑，他失去了理智，縮緊脖子，撅起屁股，雙腿一蹬便飛上了天空。

第十二節

飛行實驗以失敗告終。他活像一隻突然中槍的死鳥滑過藍天，歷經數日數夜製造出來的飛機，剛一起飛翅膀即告折斷，他和飛機失去平衡，一頭栽到大黑狗的嘴巴前面。突如其來的大傢伙驚嚇了大黑狗。最終它暫時喪失了對人類的親近之感，撲上去咬了吉二的腳脖一口。更不幸的是因為減少負重的需要，吉二並沒有戴上那副防狗的黑色皮套。他的腳出了血，留下兩排整齊的牙洞，皮肉隨血水亂冒，和泥草混雜成一團，慘不忍睹。隨後他倒在了草地裡，痛苦不堪，內心充滿絕望。

大黑狗迅速逃跑，夾著尾巴不見蹤影。吉大剛跑出來，後面是手執利刃的劉玉榮。一個過來察看他摔死了沒有，一個去緝捕兇手。滄水先生躲在自家的大門後，死死捂住大黑狗的嘴巴，抱緊它的雙腿，臉上驚恐無比，心中卻實在得意。鳳凰臺的每個人都在盼著吉家出醜。今天真是好日子！他的心砰砰地跳，湧動著快樂的情緒。他看到滿臉兇相的劉玉榮飛奔而過，又飛奔而回，晃著尖刀站在門外，眼神疑慮不定，暗暗點頭，好像很失望地走開了。

吉二哀傷地躺了一會兒，扛著滑翔機回了家。這次意外讓他勇氣消殆，好長一段時間碌碌無為。他像被印度蜘蛛咬過，患了不治的塔藍圖拉症，縮在洞穴中，心情痙攣狂躁。雖然狀況令人不安，但好歹他的精神萎糜了下來，不能再為禍作亂。對全村的好人來說，足以普天同慶。吉大剛夫婦高興得給觀音姐姐磕頭，又給鳳凰敬獻了二斤豬肉，擺放到了供臺之上。第二天早晨豬肉不知去向，看來已被受用了。吉大剛興致盎然地幫吉二修理好了飛機，想盡辦法去安慰他，撫平他的傷口。在他看來，兒子的這種舉動雖然冒險，但正說明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他終究能打敗馬瘋子，割下他的腦袋來餵豬。他還會順利地娶妻生子，為吉家傳宗接代，生出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