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是最易回溯往事的氣氛。
二十多年前,沈若魚在高原部隊任助理軍醫。
一天,後勤部長找她談話。
小沈啊,現在有一個光榮的任務分給你,需要你下山。
部長說。
〃山〃就是特指西藏這一塊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土地。
下山是好事,起碼氧氣可以吃飽。
但沈若魚別看年紀小,已練出寵辱不驚的氣魄。
部長,您先說說是什麼任務吧,要是我幹不了,豈不白高興一場?您還得改派別人。
按說下級是不敢同上級用這種口氣說話的,但沈若魚的父親也是軍人,她從小講話就大大咧咧的,普通一兵的生活也沒把她改造好。
部長說,上頭衛生部門發來一個檔案,說是要推廣新型計劃生育手術,凡是師以上單位,都要派出一名思想紅業務精的醫療骨幹,學習這種技術。
你近日內就下山到野戰醫院報到,給咱學一手計劃生育的絕招回來。
沈若魚看著部長的花白頭髮說,思想紅業務精這兩條,我倒是蠻合格的。
可我就是想不通,我們這裡地廣人稀,每10平方公里才攤上一個活人,搞什麼29計劃生育呢?學手藝我不發怵,回來後有機會施展嗎?三天不練手生,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又還給老師了。
部長長嘆一口氣說,人家跟我說,你這個姑娘怎麼怎麼傻,我還不信,今天一看,果然缺心眼。
上面怎麼要求,下面就怎麼執行,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後來騍馬就是不能上陣。
沈若魚沒聽清,說什麼馬?部長。
部長說,韋氏野馬,西藏已經絕種。
平常雪山上見的到處撒歡跑的不是野馬,是野驢。
沈若魚不解道,絕種的野馬和還沒絕種的野驢,同我們有什麼關係?部長說,對,沒關係。
咱們還回到人的計劃生育上去。
藝不壓人,多學點本事有什麼不好?你就一輩子呆在10平方公里只有一個人的地方嗎?山不轉水轉,你還這麼年輕。
趕緊準備行李吧,到了野戰醫院,看到好小夥兒,態度和氣點。
沈若魚說,幹嘛?我又不求他們辦什麼事。
部長說,你求他們辦的事大了,得有一個人願意娶你。
沈若魚嘻嘻笑起來說,部長,那您可把我派錯了地方。
您讓我去的是婦產科,除了孕婦就是產婦,我對人家態度再好也沒用。
部長說,真是傻啊,丫頭。
奉命下山,到了野戰醫院。
進修醫生沈若魚先去庫房,像病人一樣領用公家的白被子白單子。
管被服的老護士欺生,非要把一床染有血汙痕跡的床單,分給沈若魚。
我不要。
這一定是死人鋪過的單子。
沈若魚到了新單位,不敢太造次,小聲抗議。
當白衣戰士的就得不怕苦不怕髒,死人用過的東西又怎麼樣,死人睡在身邊,我也照樣打呼嚕。
老護士不屑地說。
那你自己床上的被子怎麼嶄新?沈若魚一眼瞥見庫房裡有一張供人休息的床,潔淨得如同新出籠的豆腐。
一個新兵蛋子居然反了!這裡就是我說了算,你又能怎麼樣?看看你臉蛋子上的那兩蛇紅印章,只怕還沒從高原反應中清醒過來,就在這裡指手畫腳。
看我不跟領導上反映,在你鑑定上留下一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老護士惡狠狠地說。
久居高原的人,因為缺氧,皮下毛細血管擴張,頰部形成兩團紫暈,被人稱為〃高原紅〃,自是極影響美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