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渝舟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黑色鋼筆:「開始寫吧。」
夏濯拔開筆蓋,「哪兒來的?」
關渝舟稍稍挑眉:「作為一個老師,不隨身帶著筆怎麼隨時隨地解決學生的問題?」
「……」
見他瞪眼過來,關渝舟低笑出聲:「開玩笑的,找箱子前無意中翻到的。」
確認裡面有墨,夏濯往桌子跟前一坐,展開信紙開始他的回信計劃。
話說得輕巧,但真到這一步時又不知該寫些什麼。
糾結來糾結去,他還是把筆放了回去。
「嗯?不寫嗎?」關渝舟一看,紙上還一個字都沒有。
夏濯面露茫然:「我想了好久也想不起和我媽媽相處的樣子了,所以不知道能寫什麼引起共情。關渝舟,要不然還是你來寫吧。」
關渝舟坐到他旁邊,用回憶一般的口吻輕緩說:「你媽媽很好,她——」
話剛起個頭,夏濯打斷道:「是咱媽。」
關渝舟笑著改口:「嗯,咱媽。她喜歡做飯,會研究各種食譜,每當你放假回去就不重樣地做給你吃。她像大部分母親一樣,收集你掉的每一顆乳牙,為你每一張獎狀感到欣喜,高中數學期末考了87分也給你買了一直想要的遊戲機。如果硬要說對你有什麼要求的話,只求你能堂堂正正認真地生活,幸福地過一生。」
「你說過她很愛我。」夏濯悶聲道。
「對,沒有人比她更愛你。」
「可是看了那麼多的信,我覺得衛嘉祥的媽媽也是愛他的。」
「愛並不是單一的一種,每個人表達愛意的方式都不同。」關渝舟頓了頓,「但小濯,萬物皆有兩面性。愛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並非所有的愛我們都要去倡導。」
「這個我知道。」夏濯嘆口氣,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不知想些什麼。
良久,他趴在桌上,側著臉對關渝舟:「我好像還從來沒聽你說過你的家庭。」
關渝舟愣了愣神,「我對我的父母沒有記憶。」
「啊?」夏濯也怔住了,他訥訥地抿起嘴,「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不是,是一點相關的印象都沒有。」關渝舟難得恍惚,「有一段時間我過得渾渾噩噩,也生了一場病,也許是那時候……」
不對。
他根本想不起在大學遇到夏濯之前自己的生活是什麼模樣。
一分一寸的記憶都沒有,彷彿夏濯的來到封鎖住了什麼,又像是從遇到的那天開始他才活過來。
更奇怪的是,在這之前他從未追憶過大學前的過去,似乎對自己那片區域的空白毫無所覺。
夏濯不知道他的內心波動,抬起手臂撫上他的臉,「生病是在我死的那段時間嗎?」
「是的。」關渝舟回過神,「已經痊癒了,不用擔心。」
夏濯湊上去親了他的下巴一口,輕巧笑道:「那不說這些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這是你告訴我的。」
關渝舟定定地看他,也不禁莞爾:「嗯。信實在不知道怎麼寫就不寫,衛嘉祥只是夢境的支線,和主線不相掛鉤。」
「但我想要積分。」夏濯撅起嘴。
關渝舟明白他的意圖:「想離開了?」
「對啊,在這裡坐牢雖然有吃有喝,但我果然更想出去和關老師約會。」
「好,那交給我來寫。」
話音剛落,校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敲響了。
相隔幾百米的距離,隱隱能聽見學生在歡呼。
沒一會兒,門前一陣平穩的腳步聲不斷迴旋,楊叔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衛老師,怎麼在門口站著不進去?」
衛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