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動劇烈。
鐵慈隱約看見黑霧中的人影猛然墜落,卻在最後一霎揮袖展身,周身迸開無數氣流。
下一瞬噗地一聲響,銀光從黑團中被擠出,如流矢向天倒射。
不及人們歡呼,黑霧猛地炸開,雲團推擠,狂風大作,黃沙共殘雪飛上半空又落下,整個窩裡海都在震顫,無數人從地上被彈起,剛趕來的騎兵墜落馬下滾成一團。
無人察覺四散橫飛的氣流有相當一部分打在了鐵慈身上,打得正欲起身的她噗地噴出一口血,徹底倒地不能動彈。
“桑棠——”一聲厲呼響徹翰裡罕漠,端木疾掠而至,接住了柳絮般飄下來的桑棠。
他的手在抖,渾身都在抖,卻一時不敢看桑棠,忽然聽見人們驚叫。
“快看!”
端木一抬頭,就看見頭頂那片銀光也在劇烈震顫,發出的光芒耀目至不能逼視,如一輪新的太陽,灼灼燃燒在所有人頭頂,且不斷擴大——
很熱,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巨大的熱量,隨之而來的強烈的灼燒感和窒息感。彷彿天地都在一瞬間被擠壓、煮沸、下一刻便要爆裂開來。
只有端木不覺得熱。
他覺得渾身都涼透了,從他觸及桑棠那一刻起。
他低著,沉默著,束髮的簪子不知何時碎了,長髮瀉在肩頭,他有一把好頭髮,似青雲如烏緞,當年在燕南,他喜歡在竹樓上垂下長髮梳理,後來到了雪原和沙漠,桑棠最喜歡幫他梳頭。
他的頭髮很長,打理起來很麻煩,桑棠卻總能理得齊整順滑,一絲不亂。
如今他發亂了,桑棠卻不管了。
端木忽然抬頭,看向頭頂灼灼如新日耀目的光。
他迎著那光,眼瞳卻幽黑毫無光彩,像一口埋葬了所有生機和希望的井。
下一瞬他到了半空,迎向那光,那不斷擴大的宛如將天空洗白的燦爛之處。
他伸手,五指戟張,一橫一劃,一個生生撕裂一切的手勢。
明明對著空處,他這一撕,卻像是將天撕開一個豁口,從豁口裡,透出幽深黑暗,和廣袤黑暗深處,無數碎鑽般的星光閃爍。
豁口越來越大,像撕開一片幕布,現出其後的新宇宙新時空。
銀光仍在顫動著,光芒落在端木的背上,順著他的衣角髮尾往上延伸,所經之處,泛出一片銀白。
乍一看似乎是光將烏髮染白,再仔細看,端木的發散在風中,從髮尾開始,寸寸轉白。
轉瞬之間,光陰急褪,霜雪滿頭。
鐵慈趴在地上,看著那飛舞飄搖的白髮,一聲聲咳出鮮血。
銀光猛地一顫。
鐵慈閉上眼睛。
半空裡,一隻清瘦的手,猛地伸過來,一把抓住了那束銀光。
瞬間那手便沒了皮肉,成了一把白骨。
白骨上迅速生出一層厚冰,端木不知疼痛地緊緊抓住了那支惡魔般的圓潤炮彈,轉身對著自己撕開的黑洞,伸臂一掄。
銀光尾端生著刺目的白火,從眾人眼前一閃而過,沒入那片微光深邃的黑洞之中。
曳出一道白虹,轉眼消失不見。
隨即便是一陣從極遙遠之地傳來的震動,從那黑洞之中傳出,震得這邊絮雲飛散,碎雪湮沒,人們腳底一陣震顫,隱隱似乎聽見極其沉悶的爆炸之聲。
天空上的黑洞轉眼消失,似傷口迅速彌合,兩條人影,斷線風箏般地飄落。
一陣風過,托起兩人,平平送往地面。
鐵慈踉蹌奔去。
地面上幾具屍首,將軍的屍體被從石壁上剝了下來,扔在地上,他手腕上什麼東西閃爍著,鐵慈目光掠過,怔了怔。
然後她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