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些。
離開斯卡都一個半小時後,車子轉進一段有明顯車痕的山路,朝著野柳樹蔭下的房屋群前進。那些土石蓋成的大房子看起來相當舒適。這裡是庫阿爾都,常嘎吉的家鄉。常嘎吉帶著和房子完全不相稱的一行人穿過羊圈,用穿著涼鞋的腳推開羊群,走上村裡最大房舍的二樓。
在起居室裡,他們靠著的不是平常那種佈滿灰塵的花草坐墊,而是紫綠相間的登山專用自動充氣墊。牆上掛著幾十張常嘎吉的加框照片,他永遠是一身雪白,與身旁髒兮兮的登山隊員們形成強烈的對比。摩頓森看到了自己,照片中的摩頓森開心地將手搭在常嘎吉的肩膀上。他無法相信那張照片是一年前拍的,照片中的自己好像另外一個人,比現在的他要年輕十歲。廚房裡的婦女在看似登山用的爐具上炸著東西。
常嘎吉走進另一個房間,在夏瓦兒上套了件灰色水手領的克什米爾毛衣,然後又回到起居室。五位有著蓬亂鬍子、頭戴棕色羊毛帽的老者走進了房間,熱情地跟摩頓森握手,然後才在露營睡墊上找到位置坐下。接著又有五十位庫阿爾都村民進來,圍著塑膠桌布擠坐在一起。
常嘎吉指示僕人們上菜,菜色多到摩頓森必須挪腳讓出空間來才擺得下。三隻烤雞,裝飾成圓花狀的小紅蘿蔔和甘藍,點綴著堅果和葡萄乾的一大盤的菜飯,裹粉炸的花椰菜餅,還有正在一大碗辣椒馬鈴薯燉肉裡漂浮著的肉,看起來像是犛牛的精華部位。摩頓森在巴基斯坦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食物。那股一路上被他拼命壓下去的恐懼,此時又一股腦兒升起,他幾乎可以聞到衝進喉嚨裡的胃酸。
“我們到這裡做什麼,常嘎吉?”他問,“我的材料呢?”
常嘎吉挾了犛牛肉放在一碗豐盛的菜飯上,遞到摩頓森面前,然後才開口回答:“這些是我們村裡的長者。”他邊說邊向五位乾癟的老人點頭致意。“我可以向你保證,在庫阿爾都不會有爭執。他們已經同意在冬天之前,把你的學校蓋在我們村子裡。”
摩頓森二話不說站了起來,一腳跨過食物。他知道這樣拒絕他們的熱情招待有多無禮,也知道用這種方式拒絕老者是多麼不可原諒,更嚴重的是,他還用不潔的腳跨過他們的食物。但他沒有辦法,他必須到屋外去透透氣。
他一直往前跑,直到把庫阿爾都遠遠甩在身後,氣喘吁吁地衝上一條陡峭的牧羊人小徑。高海拔讓他嚴重氣喘,胸口似乎正在撕裂,但是他逼著自己繼續跑,直到天旋地轉為止。在一塊俯瞰庫阿爾都的空地上,他終於倒了下來,拼命喘息著。自克莉絲塔過世後他就沒哭過,但這一刻,他獨自伏在寒風凜冽的牧草地上,把臉埋在手心裡,拼命擦拭著止不住的淚水。
他終於抬起頭時,看到十幾個孩子從一棵桑葚樹後頭遠遠盯著他。這些到山上放牧的孩子們,看到一個奇怪的“安格瑞茲”坐在地上哭,就好奇地把羊兒們拋在腦後,任它們在山上到處亂跑。摩頓森站了起來,用衣服擦擦臉,走向孩子們。
他蹲跪在年紀最大的孩子身旁。“你……是……什麼?”孩子害羞地問道,然後伸出了手,馬上被摩頓森的大手握住。
“我是葛瑞格,我是好人。”他回答。
“我是葛瑞格,我是好人。”孩子們異口同聲地用英文重複。
“不是,我是葛瑞格,你叫什麼名字?”他又試了一次。
“不是,我是葛瑞格,你叫什麼名字?”孩子們邊重複,邊咯咯笑了起來。
摩頓森換成巴爾蒂語。“民它可波葛瑞格,恩嘎亞美利堅因(我是葛瑞格,我從美國來)。其瑞民它可波因(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們高興地拍起手來,終於能聽懂“安格瑞茲”說什麼了。
三杯茶 第三部分(4)
孩子們一個個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