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
他喝得太醉了,撓了撓頭只是說道:“我不記得她的長相,只記得是個年輕女子,戴著帷帽。”
戴著帷帽……陳松意暗道可惜,可惜元六沒有提及程明珠今日去戲園是什麼裝束。
問完了問題,陳松意便要給恢復神智的張家姑娘服下蒜子、雄黃等研碎混合的粉末。
張家姑娘在那噬骨的癢意中沉浮了許久,精疲力盡,得益於陳松意的符,才得到了片刻安寧。
她看著臉上綁著布巾,來喂藥祛除蠱毒的年輕道長,猶疑了一下,開口道:“我記得我在戲園子裡碰到的那人……她也戴著帷帽,也是個年輕女子。她從我身邊過去,我就變成這樣了。”
“什麼?”張家夫婦這才知道女兒不是無故沾染,而是被人害了。
張娘子瞪大了眼睛嚷道:“我們家世代都是良民,從不與人結仇,她為何要對我的女兒下毒手?”
聽了張家姑娘的話,陳松意心裡的九分懷疑也變成了十分確定——
程明珠,果然是她。
至於她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蠱術,陳松意想到了那捲羊皮。
既然自己能夠從其中得到封、解、護這三道符,她為何不能從其中獲取一些東西呢?
——畢竟她也能接觸到箱籠裡的東西。
張娘子的聲音實在太大,令陳松意抬頭看向了她,見她還在滿臉不敢置信地向周圍的人尋求認同,便提醒她道:“你覺得自己沒有與人結仇,旁人只是衝著你女兒來的,卻不去想自己是不是一早身陷局中。”
張娘子聲音一頓,瞠目結舌。
張屠戶則是一驚,擔憂地問:“敢問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怎麼就身陷局中了?
張家姑娘喝下了解蠱毒的藥水,因為身上的符還沒有解開,藥水便沒有起效用。
陳松意起身化了解封的符水,眼見周圍的居民跟官差都在安靜地聽著,於是便借了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告誡他們:
“世人氣運皆有定數,沒有無緣無故的突然衰落或走高,都是積累而來。
“一個人若是突然走了好運,在享受潑天富貴之前,就該先問一問自己是否積善行德,才換來了這般厚澤。”
“如果沒有,這般走盛多半是遭人算計,強行催發運勢。
“鴻運之後,隨之而來的必然就是急劇衰落,甚至可能家破人亡。”
張娘子聽得一顫。
她覺得遊道長雖然沒有在看她,但這字字句句彷彿都在說她。
她就是一朝暴富,脫離了原本的生活,躋身鎮上的富豪人家。
但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平日也遠遠談不上行善積德,頂多就是不與人為惡。
這麼多年都沒有交過好運,為什麼突然就降臨到了她身上?
還有,她又想起一點不對勁的痕跡來,他們村裡四五戶人家同時發跡,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想到這裡,張娘子臉上血色褪去。
難道說,女兒遭遇此事,就是自己得了不該得的好運,所以才報應到了她身上嗎?
不止是她,張二狗也是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