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慼慼然地憶起了生平錯過的那些班車,
腦子一熱,端著米粉就上了車。
有道是揚鞭策馬尋野花,管他要去哪兒疙瘩。吃
不了潿洲島的香蕉,那就去嚐嚐陽朔的啤酒魚唄。我
愛喝啤酒,但還沒吃過啤酒燒的魚,不覺口內生津期
待無比,乘興殺將去哉。
後來,我認識了一對兒叫江山、江東的兄弟,他
們都擅長燒菜。弟弟江東送過我一瓶包裝罕見的桂林
三花酒,把我喝成了個醉貓。哥哥江山長得像年輕時
的劉德華,在麗江古城開一家叫“角落巷餚”的廣西菜
館,是個隱於市井的怪人。他是我認識的所有開飯店
的人裡最有文人氣質的,他家店門口長年放著一塊小
黑板,上面寫著:所謂和諧,就是我們給你們做飯
吃,然後你們為我們解決了溫飽,這樣,大家就都
不用捱餓了。除了小黑板,白牆上還用禿頭毛筆寫
了幾段話:我沒多大出息,頂多有點兒不可能被和
諧的理想主義,我想開一輩子的角落小店,想在老
掉牙後,看老掉牙的你們蹣跚而至,安坐一隅,點
幾個小菜,叫一壺酒,將過往的歲月煎炒烹炸,細
嚼慢嚥。
江山家的蒜香排骨和啤酒魚是招牌菜,需要預訂
才能吃到。他一直以為我很愛吃他燒的啤酒魚,每次
給我燒魚都撿最肥美大隻的,可以盛滿一整個大鐵盤
子。卻不知我礙於情面探出的筷子,每次都附帶著深
深的心理陰影。
初到陽朔,就收穫了一份見面禮—剛下車就是一
場劈頭冰雨。我瞅著窗外滲著寒氣的雨線,摸摸身上
的單衣,心裡直犯嘀咕。從南寧到陽朔不過個把小時
的路程,怎麼就從夏末直接一腦袋栽進晚秋了呢?
我把外套脫下來蒙在鼓面,短短几分鐘身上就被
淋得冰涼。黑咕隆咚的車站外,三兩輛形跡可疑的私
家計程車,司機菸頭一明一暗的,也不招攬乘客,就
那麼沉默地盯著人看。更沉默的是巍巍的山影,那一
大撮黑漆漆的山,可能是晚上的原因,看上去輪廓怪
異得完全不像山,反倒像人工培打出來的大沙雕,近
在咫尺地橫在眼前。
晚上十點多,我摸到了西街入口處。青旅客滿,
俺囊中羞澀住不起更貴的客棧,於是孤魂野鬼一樣抱
著鼓踱步街心。旅途中少不了窘迫尷尬的時候,按理
說這雨真算不上什麼,可我清楚記得那晚真是憋了一
肚子火想罵人。不是因為雨中流落街頭,而是因為所
流落的街頭讓人著實無語。
我之前心理預設得太好了,結果狠狠地失望了。
那時候大家剛剛開始開罵麗江的商業化,不少人拿大
理和陽朔來反證,說相比陽朔,麗江已經墮落。我抱
著規避塵囂的心態來淋冰雨的,沒想到打眼一瞅先看
見滿坑滿谷的燈箱招牌。可能我去的時候不對,沒趕
上陽朔滋潤又豐饒的西街風土,眼前的西街簡直是麗
江酒吧街的小翻版,一家接一家的店裡咕咚咕咚放著
慢搖音樂,隔著玻璃能看見店裡跳豔舞的大白腿女
郎……
有那麼一會兒,我很替麗江叫屈,蠻後悔跟著一
幫人一起罵麗江的浮華。山外有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