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地沒那麼篤定了。因為光陰給女人的優待太過吝嗇,不容許她放肆。她對自己承諾過,會一直等到愛的那個人和對的那個人出現,才心甘情願走進婚姻殿堂。然而父母在催她,卸妝後的容顏在催她,越來越不知心動為何物的那顆心也在催她。
不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封瀾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惜豪言壯語說出來容易,一如重病的人喊著要活一萬年,心有餘,力不足。她每一次重整旗鼓都要消耗更多的氣力,每一次傷口癒合都帶著厚痂,每一次收拾自己的心都盼著是最後一回。與周陶然四年的拉鋸已然讓她很疲憊了,否則也不會短暫地動過嫁給曾斐算了的念頭。面對丁小野時的全面淪陷,她其實比誰都焦灼,這無異於她在感情上的拼死一搏,激烈得如迴光返照一般。明知他不靠譜,還是放任自己打了針強心劑,只因那顆心為一個人怦然而動的感覺太過美好——結果瘋狂過後,他理性地走了。她若無其事地生活,把自己收拾得比任何時候更好,可腹腔中彷彿揣著一籠火炭,燙得她如燒如燎,不能碰,不能說,否則就只剩下灰。
一個人去拍婚紗照的感覺太傻了。可封瀾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等到那一天,她開始懷疑那一天是否會降臨,這讓她驚恐,才想趁自己尚且美麗的時候留下點什麼。別人說,穿婚紗的女人總是美的,從服裝師和周陶然的目光裡封瀾看得出來,身披白紗的她不比任何一個女人差勁,然而她長久地凝視鏡子,那裡面只是換了種裝扮的自己。
事實上美麗的不是婚紗,而是女人眼裡的幸福。她的超級豪華至尊婚紗套餐裡附帶七套造型、兩處內景、四處外景,還有記不清數量的水晶相框和超大相簿,唯獨忘了贈送她幸福。
61。第61章 千年等一回(1)
吳江的婚禮在封瀾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舉行。應新郎新娘要求,從接親開始,整個婚禮封瀾全程陪同。她為司徒玦整理婚紗時再一次深刻體會到,“穿婚紗的女人”和“新娘子”之間的距離,遠遠寬過了世界上最大的鴻溝。
“你們能在一起,真讓人高興。”封瀾笑著說,“我很好奇,吳江是怎麼向你求婚的?”
回憶起這個,司徒玦語氣輕快,說:“那天我在他家吃飯,他給我的HiFiMAN配了副好耳麥。我在沙發上聽音樂,他洗好碗坐在旁邊看新聞。忽然我聽見他說‘司徒,我們結婚吧’。這是他第二次提起這件事,上一次……在很久以前,我沒答應他。我怕這樣的婚姻會讓我連最好的朋友都沒了。”
“這一次變得不一樣了?”這是封瀾最想不通的地方,司徒玦和吳江都做了三十幾年的朋友了,最後居然能以夫妻的形式共度餘生。
司徒玦自顧往下說:“他說了一遍,以為我耳邊的音樂太大聲沒有聽見,又重複了一次。我摘掉耳麥,對他說‘好啊’。”
司徒玦說得簡單,封瀾毫不懷疑。真正水到渠成的“在一起”就該如此自然而圓滿,無須多餘的藻飾。她知道他們並非將就,因為從他們相視的目光裡,封瀾看到了默契和歡喜。
儀式進行時,封瀾的姨父姨媽笑得無比舒展,而司徒玦的母親推著她中風數年的丈夫,流下了欣慰的眼淚。不遠處坐著封瀾的父母,她什麼時候能讓他們也放下懸著的心呢?
新娘拋花球的時候出了點小烏龍,司徒玦手偏了,花球越過一堆爭搶的女賓,砸中了坐在前排的曾斐,他用手擋了一下,坐在他旁邊的封瀾遭了殃,花球落進她的湯碗裡,濺了她一臉的湯汁。
曾斐連連向封瀾道歉,封瀾自然不會和他生氣。曾斐原本應該是吳江的伴郎,但他以自己沒辦法喝酒為由推掉了。封瀾覺得有點奇怪,她和曾斐吃過很多次飯,也一起喝過酒,他的酒量明明好得很。
大家都起鬨說“良緣天定”,下一對結婚的說不定就是封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