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想,”婉雲支吾著走上來,“我在想,下雨了,陛下怕是不會來了吧?”
孔明放下筆看看窗外,果然那雨下得又大了些,他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胳膊:“但願陛下不會來了,若是被雨淋壞了,就罪過了。”
“先生也歇一會兒吧,在這裡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唉,病了半個月未曾理事,你看,壓下了多少。”孔明隨手翻著案上整理好的冊子。
婉雲一邊執起雕螭雲縷銅壺為孔明調蜜水,一邊嗔怨似的說:“難道,朝裡那麼多的大臣,都是白吃飯的不成?”
孔明望著窗外的煙雨,又回過頭來看看婉雲,笑嘆著:“唉,不怪他們,要怪,就怪我吧,我總是不放心,先帝在的時候,也責備過我,舉凡國事,太以舉輕若重,失卻宰輔之風。”
“才不是呢。”婉雲把一隻耳杯捧到孔明面前,“先帝那是怕累壞了他的寶貝丞相。”
孔明接過杯喝了一口,清甜滑膩,直沁心脾,他微嘆著點點頭:“你說的,也許是吧,先帝是個重情義的君主……當今陛下,在這一點上,真的很像先帝。”
正說著,卻聽院中的甬道上響起了匆匆忙忙地腳步聲,接著,簾子一掀,子安收了油布傘,拍打著褲腳兒進來了。
“丞相,婉夫人。”匆匆地施了禮。
孔明放下杯:“什麼事?”
“丞相,陛下到了中門了。”子安有些喘氣。
“啊?”孔明和婉雲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你怎麼才來通報呢?快隨我接駕。”
未等走到門邊,簾子一起,一個小宦官一身的雨水趨步而進,伏在地上:“丞相,陛下命奴才先至此傳諭,說丞相大病未痊,不要冒雨出迎。”
他說時,頭上的髮絲裡還往外滲著雨水,顯然是得命太急,不顧一切地跑了來。孔明忙扶起他,讓子安拿手巾給他擦擦。
一盞茶的功夫,小院子裡出現了十來個執著傘蓋的黃衣宦官,劉禪用大袖子遮著頭,幾步跳上了臺階,隨侍趕忙打起了簾子。
“好大的雨!”
劉禪放下袖子,甩著上面的水滴。蹭著靴子上的泥點兒,卻把眼睛直往孔明面上瞅著:“相父今天的氣色比昨天又好了!”
孔明也顧不得君臣之禮,只用眼睛在屋中搜尋著可以禦寒和擦拭的東西,口中忙不迭地吩咐著:“婉雲,子安,快,快給陛下換下這溼衣服來。”
一番忙亂,劉禪終於換了件幹松衣服,擁著薄被子坐在了孔明的榻上。子安奉上了滾燙的祛寒湯,劉禪小口小口地呷著。
孔明坐在榻側望著去了王服的幼主,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剛剛被趙子龍從長江上搶回來的,父母無依的可憐的孩子。
劉禪邊喝邊用嘴吹噝噝地吹著,待湯溫了些,便捧起碗來一飲而盡。婉雲不禁在一旁失笑。
“婉夫人笑什麼呢?朕吃相難看吧?”劉禪有點不好意思。
“陛下恕罪,妾婦先告退了。”
孔明笑著向婉雲點點頭,又吩咐子安:“把祛寒湯也給來的公公們送去些。”
劉禪放下碗,擦著嘴:“還是相父想的周到。”不等孔明說話,便從貼身的懷裡摸出了一個錦盒,拿在手中揩揩:“還好還好,沒有溼了。”
說著他把盒子遞過來:“相父,這是宮裡的御醫新配的丸藥,晚上用熱米酒送下,相父可一定別忘了。”
孔明接過來,在手裡焐著,低下頭,眼中一陣潮溼:“陛下如此待臣,臣……如何為報……”
“相父快別這樣講。”劉禪按住了孔明的手。
“要不是朕此番一意孤行,相父也不會病情加重。唉,都怨我……”
孔明握住了劉禪的手:“陛下,臣不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