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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想起這些……我……”劉禪說不下去了,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趕緊回過身,用袍袖拭著淚。

孔明踱到劉禪的身後,輕輕嘆了一聲:“陛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從袖中掏出手帕遞給劉禪,輕輕拉著劉禪的手,把他扶回到座位上。

望著這個抽泣著的孩子,孔明的心裡絲絲的疼痛,眼前浮現出二十多年前,甘夫人下葬的那一天,那個張著小手兒拼命哭喊母親的男孩兒;被趙雲在長江上奮力奪回,睜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死死摟住自己脖子的男孩兒;面對著先帝巨大的棺木,淒涼無助,渾身顫抖的少年。

孔明執起杯,輕輕送到劉禪的面前:“陛下。這是你最愛喝的,百合春。”

劉禪抬起一雙淚眼,正與孔明的目光相對,他看見,相父的眼底也薄薄的籠著一層水霧。他囁嚅著:“百合春……”

孔明淡淡地笑著:“拙荊為陛下調的,陛下小時候,最愛喝的蜜水。”

劉禪顫抖著接過杯子,本已收住的淚水又簌簌滑落下來,嘭嘭地融進這香柔芬鬱的蜜水中。

孔明覺得喉頭一陣哽咽,他站起身,踱到了窗前,將悠長的嘆息送與一片竹煙,風過處,竹葉沙沙,發出一陣陣龍吟般的吟聲。

孔明平緩了一下心緒,又輕輕地坐回劉禪身邊:“陛下此番固是有錯,但是,亮,也難辭其咎。”

劉禪搖著頭:“不,不,相父,都是我……”

孔明微微一笑:“陛下,十七歲登基,先帝新喪,季漢國運飄搖。亮忙於國政軍務,很少和陛下傾心而談。陛下是個有智量、有氣魄的少年天子,卻端坐在皇帝座上無從施展,這是亮的疏忽。”

“不,不,相父別說了。若不是相父力挽狂瀾,季漢焉有今日,”劉禪臉上一片通紅。

“陛下降旨命亮搬師。亮唯念忠貞二字,忘了先帝的大業,是亮過份的優柔。回朝後,竟心生伏罪之想,置國事於不顧,辜負了先帝的託孤之語。若無先帝的遺旨,亮,也會遺恨終身。”孔明剛剛穩定的情緒又起伏起來。一滴晶亮的淚珠溢位了眼角兒。他仰起頭:“先帝知亮……何其深也。”

“相父,你別說了。”劉禪的語氣裡帶著乞求:“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的錯。我恨我自己,坐在帝王之位上,卻沒有能力治理臣民,看著相父終日繁忙,我也想像父皇那樣,與相父默契攜手,共理朝政。可是,我卻沒有一件事做得像樣子。我覺得,我真是個廢物。那天在太廟裡,我竟然想,為什麼,諸葛亮總是對的,他竟然不會犯一點錯誤,我想把不忠的名聲加給相父,我甚至想,如果相父真的做了天子,我會更加開心。可是,父皇的遺旨,讓我明白,”劉禪一口氣說著,有些激動:“讓我明白了,我永遠不可能像父皇那樣理解相父,也讓我明白,這滿朝中,除了相父,不會再有第二個,能夠如此容忍我的荒唐做為的人。”

孔明失神地低下頭去。眼角的淚掉在了方磚上。

劉禪幾步走過來,跪坐在地,雙手扒著孔明雙膝:“相父,你原諒我。今後,我會努力做個好皇帝。我要成為父皇那樣的君主,與相父攜手,共興漢室。”

孔明久久望著他,為劉禪抹去頰邊的淚水:“好,陛下一定,可以做個……先帝那樣的……君主。”

太陽漸漸落山了。孔明的書房裡亮起了燈。君臣二人還在案前細細的說著。好像要把這一生一世的話全都說完。爽朗的笑聲飛出視窗,抑或是他們共同憶起了美好的往事。微微的嘆息徘徊在風中,抑或是他們共同憶起了,那早已化在風中的故人。

一騎披甲的快馬飛也似的衝出成都的西門。馬蹄趟起了一溜的塵土。百姓們目送著這遠去的武士,圍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哎,聽說了沒有。丞相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