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伯特地送來了冰袋,岑致森接了跟對方道謝,走回寧知遠身邊重新蹲下,先幫他搽藥油,接著冰敷。
寧知遠不時發出吸氣聲,還是疼的,腫成這樣不可能不疼,他也算自作自受了。
岑致森手指敲了敲他傷處旁邊一些的地方:「看你下次還長不長記性。」
寧知遠不想再說這些,拿起相機,看自己剛才拍下的東西。
還好這個相機是防水的,也沒被他摔壞,他反覆看著岑致森的那些照片,雨中那個人形色匆忙、焦急,喊著他的名字徘徊四顧,前所未有的狼狽。
岑致森忽然抬了眼:「這就是你的目的?」
寧知遠看向他,岑致森接著問:「想看我為了你著急失態?」
寧知遠:「你有嗎?」
岑致森哂了哂,沒有回答。
他或許還是不痛快,又拿這樣的寧知遠毫無辦法,幫他上了藥冰敷完,去洗了個手回來,提醒仍在看照片的寧知遠:「明天要是還腫得這麼厲害,得去醫院看看。」
寧知遠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沒什麼所謂地「嗯」了聲,岑致森伸手順走了他的相機,終於讓他抬了頭。
寧知遠:「做什麼?」
「在夏威夷的那次,」岑致森忍耐著問,「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寧知遠神色平靜:「哪次?」
「故意扔開備用二級頭,」岑致森說,「就為了看我生氣、失態、失去冷靜?」
寧知遠:「哦。」
「哦什麼?」岑致森的手從他的脖子繞到後方,用力捏了一下,「回答我。」
寧知遠覺得有些癢,偏過頭,皺眉說:「是不是的,現在追究還有什麼意義?」
岑致森聽懂了:「所以是。」
寧知遠沒否認,他的目的本就是這個,岑致森發沒發現,其實都一樣。
「原因呢?」岑致森問他。
「沒有原因,」寧知遠沒興致說,「你就當我好玩好了,或者我喜歡以捉弄你為樂,隨便你怎麼想吧。」
岑致森的眼色黯了黯,沉默看他一陣,鬆開手,沒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你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會有人送飯過來。」說完這句,岑致森打算走。
寧知遠叫住他:「你呢?不吃飯?」
「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沒處理完,」岑致森僵著臉說,「你自己吃吧。」
他回去了隔壁自己房間,腳步聲遠去後寧知遠靠進沙發裡發呆片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玩過火了。
岑致森好像是挺生氣的。
岑致森在他房間裡跟下屬通電話,繼續交代先前沒有交代完的事情,不時傳來聲音。
外頭雨下得更大,夜色逐漸沉下,房中光線昏昧,寧知遠也懶得開燈。前面那扇窗戶上不時映出對麵人說電話時,來回走動的身影,他安靜看著,以視線不斷描摹。
送進來的飯菜放在一旁,從熱氣騰騰到完全冰冷,他一碰未碰。
後頭寧知遠靠在沙發裡睡著了,腳還疼著他睡得並不安穩,眉頭緊鎖,還做了夢。
夢裡也是岑致森,年少時的岑致森、現在的岑致森,一遍又一遍地跑過那個巷口,而他躲在那堵牆背後,一直窺視著那個人,不知道怎樣才能真正走出去,坦然面對他。
恍惚睜開眼時,夢裡反覆出現的人就坐在他身前,正在看相機。
岑致森翻著寧知遠拍下的這些照片,他沒想到寧知遠拍出來的自己是這樣的,那些無措和焦慮在寧知遠的鏡頭裡如此真實。灰濛濛的畫面又像代表了拍攝人的心境,鮮艷的亮色浮於表面,底色始終是寂寞無聲甚至灰敗的。
寧知遠之前說攝影家都得對自己鏡頭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