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殺了我一個,我那萬把兄弟不會袖手旁觀。”
王陽明說:“我想象不出,你那萬把兄弟看到你的人頭後會有什麼感想?”
池仲容一干人等被斬首,頭顱還在滴血,王陽明就下達了對三浰的總攻令。他本人率領自己的衛隊經由龍南縣冷水徑直奔浰頭三寨。
三浰岌岌可危。任何一個組織、團體乃至團伙只要群龍無首,滅亡可立而待。王陽明在給中央政府的報告中三番五次說三浰是南贛地區危害最大的土匪,原因就在於池仲容的武裝有嚴明的紀律和遠大的割據理想。靠紀律組織起來的一群人就不是團伙,而是組織。當然,辯證法告訴我們,有利就有弊,這種靠紀律維持的組織,一旦沒有了領導,必是一盤散沙。王陽明把池仲容誆到贛州,無非是要造成這樣的後果。不過,王陽明並未輕視三浰武裝,雖然在群龍無首下沒有有效的抵抗,可他們的力量還在。困獸猶鬥,有時候比自由的野獸還要厲害。
1518年正月初七,王陽明兵分三路,直指三浰:第一路從廣東惠州府龍州縣奔三浰;第二路從江西贛州府龍南縣奔三浰;第三路從贛州府信豐縣奔三浰。盧珂的龍川部隊作為機動部隊,隨時支援各處。
三浰山賊自池仲容送回那封平安信後,就已沒有了絲毫的警惕。1518年正月初七那天,王陽明三路剿匪部隊向他們發起進攻時,他們張皇失措,在短暫商議後,決定把精銳放在龍子嶺抵抗王陽明。王陽明三路部隊同時向龍子嶺發動猛攻,決心一戰而成。開始時,王陽明部隊遇到了頑強的抵抗,但當戰鬥進入白熱化時,王陽明命人把池仲容的人頭懸掛在長杆上,叫人呼喊:“你們大王已身首異處。”池仲容的部隊頃刻喪失鬥志,在逃跑中互相踐踏,死了一半,另一半又被王陽明的部隊緊緊追擊,也死傷殆盡。王陽明趁熱打鐵,命令所有部隊掃蕩池仲容的各個據點,池仲容多處據點的抵抗都沒有任何實質意義,只有九連山據點的抵抗可圈可點。
九連山四面都是懸崖絕壁,只有一條鳥道可以到達山頂。九連山武裝設下了滾木礌石,王陽明部隊寸步難進。王陽明乞靈於詐術,他挑選一批敢死隊,讓他們穿上盜賊的服裝,入夜後,這批敢死隊在九連山下發出悽慘的求救,聲稱他們是從老巢逃出來的人。九連山盜賊毫不懷疑,給他們開了大門,打著燈籠照著他們腳下的路。敢死隊抓住機會砍翻了守衛,守住隘口,放進了王陽明的一部分大部隊。九連山就這樣被拿下了。
1518年農曆三月初八,王陽明從三浰班師回贛州,讓四省多年疲於奔命而又勞而無功的南贛匪患被王陽明徹底平定,用去的時間僅一年零三個月。
只怕有心人
我們敘述王陽明南贛剿匪時,讀者往往會產生這樣的疑問:剿匪真的就如敘述的那樣順利?一個明顯的事實是,南贛土匪在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的四省剿匪部隊面前幾乎不可動搖,但在王陽明指揮的一萬餘部隊面前卻不堪一擊。原因何在?
1518年農曆四月下旬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王陽明邀請他的弟子們喝酒,席間,他真心實意地對弟子們說:“謝謝諸位,以此相報。”弟子們大為驚訝,說:“我們還為沒有幫到您而慚愧,您為何要感謝我們?”王陽明回答:“我剛到贛州辦理軍務時,時常擔心辦錯事,愧對諸位,所以謹慎之極。我一人靜坐回憶執行賞罰時,總感覺有些地方還是不到位。不過一旦與諸位相對,我感覺所做的一切賞罰之事都無愧於心。這就是你們助我之處啊。”
其實這段話說的就是“事上練”,任何一件事靠你一個獨坐想象,無論想得如何滴水不漏,都於事無補。必須要到事上去磨鍊。做事時無愧於人、無愧於心,這才是王陽明心學所說的真正的“存天理去人慾”,真正的“煉心”。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