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珙見他說得坦然,大為高興,登時來了興致,道:“賢侄的性子我很喜歡,少年人就該如此,胸懷坦蕩,有什麼說什麼。”他回屋又取了一隻茶杯,滿滿斟上後遞給王郢,笑道:“俗話說:喜逢知己,把酒言歡,千杯尤少。今晚咱們能相聚一堂,那也是緣分使然。咱們以茶代酒,舉杯痛飲,共賞明月,卻也是行了件風雅韻事。”言至於此,竟是將他當平輩知己般看待。王郢聽了,也自歡喜,先前那股鬱悶之情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心想:“趙先生雖是朝中大員,卻與尋常官兒頗為不同,謙和待人又絲毫不擺架子,不愧是飽讀聖賢之書的人。”
倆人相視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王郢提壺又滿滿斟上兩杯,道:“小人這些年閉門造車,兩耳不聞外事,外面到底什麼情形,也只是道聽途說,不甚瞭然。今夜趁著四下無人,小人有些話如刺哽喉,不吐不快,到要斗膽向先生討教一二了。”
趙珙見他說得鄭重,正色道:“賢侄有話不妨直說,我當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郢點頭道:“如此甚好!”他低頭想了一會,道:“孔子說:‘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前朝歷代聖君,大都親賢臣、遠小人,勤於納諫,努力於實行。漢武帝劉徹盛年時窮兵黷武,弄得國庫空虛,晚年勇於悔過,終創一代盛世。咱們後人提起,莫不稱頌有加,都說他是個好皇帝。”他說到這裡,見趙珙聽得甚為專注,續道:“如今金人正隔江虎視耽耽,時時都想興兵滅了咱們,朝廷新近又連吃了幾次敗仗,事態不可謂不緊急?鄂州乃沿江重鎮,朝廷歷來囤積重兵於此。小人今日卻見城中一些官員尤自一派歌舞昇平,荒於政務,前線將士的死活到似乎與他們全無干系。小人雖未曾為官,不識官場百態,但見了他們的行徑,心裡可不免為前線那些為國效死命的將士不平了。到要斗膽問上一問:聖上若當真聖明,何以委重任於宵小?伐金決心雖大,行起來又究竟有幾分把握?”
趙珙聞言一震,隨即苦笑道:“賢侄這話說得好!也問得好!可真叫趙某難以答覆了。”他嘆了口氣道:“想我大宋原繼中原大統,武館林立,學府遍地,多出俊拔之材,文韜武略能征善戰者更是難以數計。為何遲遲不能收復中原,一血前恥?我久居官場,箇中道理自然比旁人理會得更加深刻些。唉!朝廷若能君臣相尊,政和而將士效命,又何愁大事不成?”他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道:“歷來賢臣名將,只有身逢明主,方能一展胸中抱負,行大功,立大業;若是遇到個扶不起的阿斗,即使再殫精竭慮,也只是徒費心力,終不能成事。當年嶽武穆大聲疾呼:‘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只可惜古往今來,身居高位者,雖大都明白這個道理,卻又有幾人能真正做到這一點?嶽武穆自己是做到了,可也落得個含冤屈死的田地。所以說官場如沙場,做官難,做賢臣好官更難,便是這個道理了。”
王郢皺眉道:“如此說來朝中只怕也沒有幾個好官了?那聖上與前面的幾個皇帝又有何區別?”
趙珙肅然道:“賢侄這話可就不對了!咱們身為臣子,可不能胡亂編排聖上的不是。聖上念念不忘“靖康之恥”,聽從韓侂冑的勸告,舉兵北伐,追封嶽武穆為鄂王,削秦檜的爵位並掘其墳揚其灰,以示伐金之決心,這原本是做了件順意民心的好事。只可惜他輕信韓侂冑所言,選錯了用兵時機,行了步錯棋罷了。”此時韓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