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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 04

特能罵,連二輕局的都挨罵。陳平原看了心中噓口氣,好歹注意力只要不集中到他頭上就行。正罵著,有值班人員推門進來,小心說小雷家大隊雷書記家人來電話,說他妻子送醫院了。雷東寶一聽就跳起來,預產期不是今天,今天進醫院肯定有問題。他衝上去就凶神惡煞地推著值班人員去電話室。電話那邊告訴他,宋運萍早被送去衛生所,可是大隊裡留的都是老弱病幼,沒人知道該怎麼找他,直到去市裡鬧事乘拖拉機的人回來,才由紅偉聯絡到市裡值班室。紅偉說,士根已經親自開著拖拉機去衛生所,很快會有訊息來。但具體宋運萍出了什麼事,沒人說得清楚。 雷東寶心急如焚,雖然被吩咐守著電話等訊息,他卻是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回家裡。但沒讓他等多久,幾乎是電話擱下沒幾分鐘,紅偉又來電話,紅偉這回變了聲音,紅偉告訴雷東寶,士根從衛生所借電話打來,說宋運萍大出血,被送往縣醫院。士根正開著拖拉機追去。 雷東寶暈了,大出血?萍萍本來就缺血,她怎麼經得起大出血?他跌跌撞撞衝出值班室,穿過走廊,爬上樓梯,撞進會議室,一把抓住陳平原,直著眼睛說他妻子大出血,問陳平原借車子。陳平原趁機向書記、市長要求陪雷東寶回去,說雷東寶那樣子回去得闖禍。於是陳平原脫了身,與雷東寶一起乘一輛吉普車飛速趕回縣裡去。 宋運萍還是被後面趕來的雷士根的拖拉機送進縣醫院的。等雷東寶趕到,看到的已是白布蒙頭,白布中間是高高隆起,那是另一條未見陽光的小生命。整個縣醫院的人整夜都聽到一個男人野獸般的嚎叫,一直叫到破了嗓門。陳平原一向自詡心腸最有原則,見此也不忍看,站在急診室陪了一夜。回頭,他將此事向市裡作了匯報。 宋運萍一條命,換來雷東寶免受處分。 宋運輝第二天就接到電話,什麼都來不及帶,寢室都沒回,穿著廠服就往家裡趕,半夜才從市火車站走到小雷家,見父母早哭岔了氣,軟倒在一邊,雷東寶紅著環眼直挺挺跪在靈床前。宋運輝在靈堂門口站好久,才夢遊似的走進去,揭開白布蒙頭看上最後一眼。裡面的姐姐在昏暗中很是安詳,像是睡著似的。 宋運輝已經在火車上流了一路的淚,想著小姐弟艱苦的過往,想著姐姐一輩子對他的照料,一切一切的細節,如放電影一般在他腦海里重現,他一路流淚。此刻看見遺容,他再次淚如雨下,回頭揪住雷東寶,哽咽著大聲斥問:「我把姐姐交你手上時候你答應我什麼?啊?你說話算不算數?」 雷東寶被宋運輝揪得不得不抬頭看上去,他直直看著這個與亡妻長得有點像的小舅子,斬釘截鐵說了幾個字。但他的嗓門早喊啞了,宋運輝只聞「噝噝」聲響,聽不清他說什麼。宋運輝不知雷東寶搞什麼鬼,再問:「你好好說話,你怎麼說?」旁邊與他在預製品廠一起忙碌過的紅偉上來抱住宋運輝的手,對宋運輝附耳輕道:「東寶書記嚎了一晚上,現在沒法說話了。」宋運輝愣住,卻見雷東寶又是嘶聲在與他說話,還是沒法聽清楚。他乾脆掏出口袋裡的筆給雷東寶,雷東寶取來,在手心重重寫上,「我這輩子不娶」,手遞到宋運輝眼前時候,筆尖刺穿掌心滲出的血幾乎模糊了這六個黑字。 宋運輝無法再說,他還能說什麼。這是一個比他更傷心的人。他只能問抓住他的紅偉:「我姐臨終說了什麼?」 聽問,雷東寶不由垂下頭去,還是紅偉幫著說:「四寶媳婦一直跟著,四寶媳婦說,你姐最後清楚時候一直說,她真不放心走,真擔心她走後留下東寶書記一個人怎麼辦。」 宋運輝死死盯住雷東寶,眼睛裡滿是悲憤。 事後,雷東寶趁一個陰雨天,將宋運萍培育出來的花秧繞土屋種上一圈。夏秋時節,各色鮮花不斷地開,不斷地結子。而他的花,他的子,卻已經成為消逝春天裡一抹最深刻的記憶。 雷東寶變得沉默。

焦慮的宋運萍一直神思不定,兩眼時時看向外面大路出神。那些臨時工到底是手勢不熟練,卸裝工作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