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模,什麼邏輯!」 楊巡「撲哧」一聲笑出來:「發牢騷也得聽知識分子發啊,你這話放今天飯桌上,就把他們的蓋了。說實話,我本來想怎麼伸把手,今天聽他們一席牢騷,我也氣不打一處來。都當我們的錢是不義之財一樣,以前拿個白條誰都敢上來收費,今天變成捐款了。就算退一步,要捐也得先找蕭然他們那些人,他們那掙的才是不義之財,說什麼也得捐點兒出去安慰良心。哪像我們提心弔膽掙這麼點兒產業,每分錢拿出去都是割肉。」 兩個人夫唱婦隨,同聲共氣。臨睡,任遐邇卻問一聲:「這個月要不要拿筆現金出來放著?」 楊巡抓抓頭皮,再抓抓頭皮:「真要做好人?」 任遐邇莞爾:「真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肯定這幾天得找你,你做好思想準備吧。」 楊巡愣了會兒,連聲說「睡覺」。今天這頓飯吃得,本來看電視看得滿腔都是熱血,硬是給吃出滿腹的反社會來。 隔天楊巡在酒店遇見宋運輝,卻得知當天早上,梁思申買了一車子的消殺藥品,帶上剛從美國回來過暑假的宋引自駕趕赴九江了。楊巡想想那輛牛高馬大的切諾基,心說那車真派上用場了。楊巡很想知道梁思申帶去多少錢,但追問之下,宋運輝不肯詳說,只說不是小數目。 其實宋運輝不便將梁思申準備用於災區的錢公之於眾。梁思申的意圖很明顯,替她爸爸消孽。她不僅自己出錢,還大大勒索了梁凡一筆,倒是放過外公,還是外公自覺將錢奉上,因此她不肯留名,不願公開,一切都希望悄悄地完成,誰也不驚動。宋引是聽說計劃後自告奮勇跟去做保鏢的,爺爺奶奶好生不捨,但是爸爸鼓勵,她幾乎是在車上倒的時差。 楊巡估計宋運輝嘴裡的不是小數目應該起碼十萬起檔。但再想到梁思申的大手筆,那個不是小數目,會不會百萬起檔?他都無心應酬,回家便告訴任遐邇,宋總太太估計捐了上百萬,這還是保守數字,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任遐邇好久才問一句:「宋總太太的是不是不義之財?」 楊巡搖頭:「應該不會是,以前跟我合作的時候再怎麼辛苦都不願搬出特權,人這種性格應該很難改變。」 任遐邇想了會兒,道:「他們國外的,慈善方面與我們很不同。他們那邊的富豪經常回饋社會。小碗她爹,我們現在也算是有點兒頭臉的,那個……雖然我們一肚子的反社會,可別為富不仁,我們也得有自己做人的準則。」 楊巡雖然點頭,可並沒回答。他想到很多。他想到在正統社會裡低三下四討生活的日子,想到過去幾乎遭全民唾棄的個體戶生涯,想到虎口奪食般從蕭然等強權手指縫裡扒來錢財,想到那在計劃體制下提心弔膽的生存,想到至今即使手頭再多的錢也無法准入的某些商業領域。他想到他心中纏繞不去的恐懼,那是長期遊離於體制邊緣人的警惕,警惕任何可能致使擦邊球變為違法的政策風吹草動……他能沒有怨氣嗎?他即使再是人們口中的大老闆,卻依然似乎不受體制承認。他被那些個體朋友提醒,心裡沒法不對捐款要求產生反感。他不能總吃最差的飼料,擠出與人同樣的奶,太不公平。 可楊巡即使已婚,多少在心中還是把梁思申當作天上那彎皎潔的明月。對於梁思申的舉動,他更一廂情願地往好裡想,往高裡傾慕。想到梁思申和他看著長大的宋引而今正在奔赴災區的路上,他有點沒法將「不公平」三個字像前天一樣理直氣壯地掛嘴邊上。他問任遐邇,究竟要不要捐。任遐邇奇怪他舊事重提,就說她的意思是,本來想捐的話,還是捐,別因為別人說幾句話就改變立場,做事得聽從自己的第一意願。 楊巡心中的天平搖擺著,但第二天被個私協會請去談話的時候,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嘴上開了一張空頭支票。他不甘心被那些人理所當然地要走一筆他的血汗錢。 回來後正好有人找他詢問市一機的相關事宜,希望楊巡這位眾所周知的宋總老鄉搭橋,向宋太太轉達運作市一機的意向。楊巡繞過宋運輝,直接一個電話打到梁思申的手機。可三言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