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椅上,但一碰到下面的軟墊子,就又起身,抓起軟墊子放到旁邊一張太師椅裡,他喜歡硬板凳,何況這是夏天。外公饒有興趣地看著,一邊指揮小王索性拿酒來。雷東寶看到小王在他身邊茶几上放下一隻玻璃杯,一瓶酒,也在外公那兒放下同樣的,奇道:「你跟我喝酒?你酒量好?那就拿大碗嘛,我陪你喝個痛快。」 外公笑道:「我要是年輕二十年,一定陪你喝。今天算了,用玻璃杯將就吧。少喝點,我們先說話。」 梁思申坐一邊監視,見老頭子對雷東寶挺和善,心下稱奇。 慢慢地,外公與雷東寶的談話開始展開。外公沒說別的,只是好奇雷東寶當兵時候做些什麼,出來時候又做了些什麼。如果是宋運輝講述這十幾年來的事,外公和梁思申都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但雷東寶不同。雷東寶立足的是兩人都不熟悉的農村,那些分田到組,又分田到戶,還有與宋運輝商量著跟政策打擦邊球的故事,都是外公與梁思申聞所未聞的,兩人聽得目不轉睛。其實雷東寶不是個講故事的好料,他淨偷工減料,可故事本身精彩,再加外公問個沒完,情節基本沒有遺漏。 雷東寶本意是好漢不提當年勇,可兩個聽眾著實稱職,他又幾杯酒下肚,談興大熾。說到最後,道:「別看我現在活絡,上海也能來,但定期還得去局子裡報到,登個記,說明我沒逃走,聽話著。」 外公點頭,但等了會兒,見雷東寶沒了下文,奇道:「沒了?」 雷東寶也奇道:「你還想聽啥?」 「你不說你那家集體企業的事?你光說怎麼造的,怎麼擴的,又不告訴我規模,我怎麼知道你現在要怎麼做。」 「那倒是,大有大做,小有小做。你最好自己去看看,我說半天,要是說大了我不好意思,說小我又不甘心。再說我這麼好一個企業,幾句話說得清楚嗎,你繞著那麼多車間走一遍起碼就得一個小時,還不能幹別的,靠我一張嘴巴怎麼說得完。」 外公沒覺得雷東寶這是在勾引他去,這話要是從宋運輝嘴裡說出來,他得轉個彎來理解,咂咂話背後有什麼陰謀。他向雷東寶舉舉杯子,示意將杯中酒都喝了,就站起來,圍著雷東寶看了一圈,又伸手拍拍雷東寶寬厚的背,一直嘿嘿地笑。梁思申看得莫名巧妙,心說外公此時嘴角應該掛上一串列埠水更合適。雷東寶也奇怪,道:「老王先生,你外孫女婿是小輝,你看我幹啥。」 外公終於轉到雷東寶面前,道:「我喜歡你啦,你這人一看就是好漢子,你說的整合雜毛小廠設想,我看也只有你這種人能做,換宋江一樣的小宋就不行。思申,問問今天還有沒有去雷先生家的航班,你這就給我買票去。」 「誰是宋江?」梁思申看《水滸》最討厭宋江。 「好好好,你才是宋江。快打電話。」外公說的時候,兩隻眼睛卻是一直眉開眼笑地看著雷東寶,嘴裡喃喃道,「有意思,一定很有意思。」 看著外公老狐狸一樣的眼光,饒是雷東寶膽大如牛,這會兒也不安起來,拿眼睛瞪回去:「你想吃了我?」 外公笑道:「我一輩子都想做幾件大刀闊斧的事情,可惜一輩子狡猾成性,事到臨頭又圓滑,現在年紀大了更做不起來。你好,你很好,你一定做得到。呵呵,李逵打架不好看,只有魯智深打架才好看,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魯智深醉打山門,就是魯智深拔樹也好看,好看!」 梁思申打電話問民航航班,一隻耳朵聽外公這麼說,真是大驚失色,納悶老頭子今天何以如此激動。但她真沒想到,外公這麼狡猾的人竟然會與直爽的雷東寶合拍。這世界真是奇怪。正好有一班飛機晚上飛雷東寶家,梁思申拿起護照身份證就出去給兩人買票,這下不擔心老頭子欺負雷東寶了。 連宋運輝接到梁思申送走外公後的電話,也是吃驚,但是想到過去同樣也是圓滑周全之至的老徐對雷東寶的青睞,倒是為此意外找到解釋。他起先還以為雷東寶見了外公後,還得他與外公割地賠款做一番交易,外公才肯折節下交。而今事情之順利發展,讓宋運輝看到雷東寶前路的順暢。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