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下人各個都像他一樣學什麼都成。 過完年,宋運輝果然盯著程開顏學日語,他再忙,也要早上抽出一些時間聽著錄音機跟程開顏的進度。晚上回來有時還得教程開顏幾個發音,程開顏尤其是記不清那些片假名。宋運輝有時候工作累,見程開顏屢教不會,不免有些火氣,可他才一上火,程開顏就開始眼淚汪汪,宋引跟著放聲大哭,於是一家人都指責宋運輝。程開顏後來條件反射,一看見日語就頭痛,就越從心裡排斥,越學不進去。搞得沒一個月,宋運輝心灰意冷地放手,反而他自己又跟著磁帶學下去。他一向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對於程開顏的不求上進,他挺無力。 偏偏這時候梁思申電話裡說起她從中學開始學起的法語現在已經能派上用場,說她作為醫院的志願者,現在可以幫助說中文和法語的外籍人士,休息時間常被捉差,很有成就感。宋運輝想到自己不思進取的妻子,無法不搖頭。 而人們自春節後就開始傳言,能幹的虞山卿毅然辭職下海,更能幹的宋運輝既然與閔廠長關係不佳,估計更有下海的可能。宋運輝原以為不過是空穴來風,這金州總廠傳統就是閒著沒事幹,喜歡傳話。可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三人成虎,竟影響到了工作。 那是一次在技改組儀表小組的討論會上。宋運輝對儀器儀表不是很熟,他無法在儀表組做到權威,但他根據價效比選擇最終設計,一般做總指揮的思路就是如此。但在一種感測器的選擇上,儀表分組的工程師竭力提議選用一種高階感測器,而宋運輝卻認為配置過高,沒必要高配低用。那位儀表分組的工程師情急之下,指責宋運輝沒長遠眼光,不能因為自己很快將挪屁股走人,而只顧眼前好看。宋運輝當時直斥無稽之談,並強行根據綜合評分,選定他指定的感測器。但沒想到這個會議傳出去,卻變成宋運輝面對責問無言以對。這種傳聞,極大地影響了宋運輝周圍從新車間帶岀來的年輕鐵桿們的積極性。 宋運輝心裡很煩,他需要傾訴,需要有個人做只進不出的耳朵。可他找不到那樣的人,他躥得太快,身邊都找不到可以坐下來說知心話的老友。程開顏倒是有兩隻忠實的耳朵,可程開顏提出的疑問只會讓宋運輝更加心煩得吐血。他這時倒是有點想念虞山卿,後期已知無法與他競爭的虞山卿一直與他同聲共氣,但宋運輝更懷念尋建祥,那個傾心相交的熱血朋友。 偏偏這個時候程開顏還跟他鬧學不學日語,宋運輝情緒極差之下,雖然依舊能夠控制自己不說傷人的話,可眼光中無法剋制流露岀的鄙夷,令一向對自己與宋運輝的巨大差距極其自卑的程開顏異常敏感,導致程開顏經常對著已經扔下的日語書本哭泣流淚。鬧得宋季山夫婦這兩個息事寧人一輩子的老人一致認定是兒子欺負兒媳,要宋運輝不許再逼程開顏學日語,宋運輝真是無語問蒼天。 程開顏回家找母親訴說,程母本來還生氣女婿不講理,可問到後來,女婿沒說一句重話,親家都幫著罵女婿,程母都不知道女婿錯在哪兒。可程母又不捨得批評自己的女兒,只有背後找宋運輝給幾句軟話,希望宋運輝對程開顏網開一面,不要要求過高。 宋運輝在沉悶之中,決定突圍。找個夜晚,晚飯後敲上水書記的門。雖然這是他和閔的事,可程式走來,第一個還是得找水書記。 水書記對於宋運輝的上門並不是很驚訝,水夫人開門迎進宋運輝,就笑著說:「你看,到底是小夥子,天還沒入春呢,就只穿單衣毛衣了。」 「年紀輕啊,全總廠處級以上幹部個個皺紋白髮,就小宋一個鮮活。遇到什麼事了?最近技改這麼忙,你還有時間串門?這兒坐。」水書記家的沙發已換,換成不知真皮還是人造革的黑色沙發。 宋運輝坐下微笑道:「是的,最近滿腦子都是技改,筷子常當鉛筆使。我才做這麼點小事好像就要嚷得全廠都知道似的,可見還是能力不夠。」 「已經夠好了,你丈人老頭不曉得多滿意。小宋,開門見山吧。」 宋運輝這會兒見水書記已經不同於剛進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