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申的舅舅們在當地生活幾十年,又有點錢財,他們會不會與官員關係良好,檯面下就做了手腳讓梁思申輸了官司?這麼一來,梁思申豈不是更被動?因此,宋運輝奉勸梁思申,千萬要諮詢可靠人士後才可行動,一定得站穩腳跟,確信自己不受傷害,才能出手打官司。 為此,宋運輝從總廠辦公室借來一本蓋有保密字樣的法律法規書來看,越看越覺得梁思申的官司有點玄。他不清楚美國的法律怎麼樣,但總覺得各國的法律總應萬變不離其宗,忙又寫信追上去,列出注意點一二三,一定要梁思申將這些注意點都做到後才能打官司。信寄出後,宋運輝一直為梁思申擔心,擔心這麼一個小姑娘隻身在美國求學,萬一她舅舅真有歹意,她還真求天天不應。她若是回國上大學,現在高考競爭如此厲害,她一個受英語教育的人,得複習幾年才能參加中國的高考啊。他發覺,小小的梁思申真有背水一戰的艱辛。他愛莫能助,料想梁思申的父母更為寶貝女兒操心。 沒想到,水書記跑部委終於跑出成果,外經貿委批准金州可以試點自找國外客戶,自行結匯,自負盈虧,由掌握進出口權的外貿公司代理出口。反而是價格雙軌制沒被批下來。 水書記回來就火速成立運銷處管轄下的出口科,讓宋運輝掛帥出口科。他本來並不願意把宋運輝調出新車間,可既然閔廠長與宋運輝水火不相容,他只能妥協一下做一些平衡。 宋運輝得償所願,走馬上任,手下三個比他晚進門的大學生,都是剛從車間抽上來的。人稱「四人幫」。 十月一日,虞山卿結婚。宋運輝偕程開顏參加婚禮。虞山卿被灌多了,揹人處,拖住宋運輝酒後吐真言,怨說找個靠山與找不到靠山就是不一樣,出口科是他下死力跑出來的,本以為他是最佳人選,可是他只能為人作嫁。宋運輝理解虞山卿的努力,可是,機會只有一個,他只能不客氣了。換作虞山卿如果有靠山,虞山卿也不肯輕易放棄這位置,當年虞山卿又不是沒為可能的出國在整黨中踩他。不過,宋運輝沒有否認,作為勝利者,他不會學虞山卿過去對他的嘲笑,他決定保持大度。 宋運輝去參加了廣交會,當然是水書記親自帶隊。水書記很是滿意於宋運輝在與外商談話時表現出來的不卑不亢,比出口科的其他三個人強得多。水書記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講些什麼,可他人老成精,旁觀就能看出外商們的興趣被宋運輝激發出來。他感覺他沒找錯人。 宋運輝以對國際上同類產品的熟悉,以及對工藝的無比熟悉打動外商。有外商要求找時間去金州拜訪。也有一組外商準備廣交會後就跟去金州。旗開得勝,這令宋運輝心中湧出無數成就感。 工作繁忙,可總有少許閒暇。少許閒暇裡陪著水書記一起去廣州街頭,兩人對廣州市面的混亂大驚失色。同樣的貨物,換一家店,價格竟可以天差地別。好多不明身份的可疑人當街亂拉行人,拉到稍微角落的地方,扯開衣服露出身上掛滿的幾十隻亮晶晶的手錶,就這麼當街談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看到價格如此便宜,東西又漂亮,水書記買了兩隻雙獅全自動帶日曆男表給他兩個兒子,又買三隻女表分別給老伴和兒媳。有些集貿市場竟然還有不需布票的漂亮布料賣,水書記十米十米地買布料,宋運輝也買,兩人像是不要錢似的買了好多,都很是欣喜。 但是,水書記並不是糊塗人,在與宋運輝帶著外商乘飛機回金州途中,他問宋運輝,與閔廠長鬧僵關係,是不是意圖跳出新車間的曲線救國策略。面對宋運輝的訕笑,水書記像是逗小孩似的索性將兩人關係一一剖解,一一逼問宋運輝是抑或否,宋運輝異常尷尬,滿臉漲紅支支吾吾招供說他覬覦出口科的原因是為兌現當初進口裝置時的設想,實在不忍心看著心血成就的新車間墮落到生產低檔產品。水書記雖然罵了幾句,可沒太放心上,人有點手段,這很正常。只是覺得小夥子難得,肯在優勢位置上斷然以退為進,忍辱負重等待時機,這等耐力,這等魄力,非虞山卿等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