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然拒絕:“不行。”
胖子狠狠心比出四個指頭:“四成,實不能再高了。我們幾個不比師兄灑脫,攜家帶口,嚼用頗高。”
韋訓不屑一顧,笑道:“我攢這錢給自己準備棺材嗎?給十成,我也不幹。”
胖子一敗塗地,只當他另有財路,也知道此人性情孤傲,不是能用言語說服的,只好打消了主意。說了幾句閒話,就此辭別。臨行前又意猶未盡地將少女和驢打量一番,自言自語道:
“此女美則美矣,只可惜是個活的。”
寶珠此時忍無可忍,雙腿一夾,催驢上前。沒想到這瘦驢的衝勁甚是強勁,一躍就竄到騾子後面,要不是她常年騎馬,差點兒就給掀翻過去。距離正好,她當即衝著胖子那寬如案几的後背揮出一鞭。
鞭子結結實實打在背上,發出的聲音卻悶悶的,好似打在一截木樁之上。胖子渾然不覺,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頭也沒回,揚長而去。
寶珠愣了一會兒,對韋訓怒道:“這黑臉漢如此唐突無禮,你怎麼不殺了他?”
韋訓搖搖頭:“殺他容易,只是我也要受些小傷,不划算。”
一直沉默的十三郎此時大大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勸說:“這胖子十分難纏,九娘不要惹他。幸虧在墓中你遇到的是大師兄,如果是被四師兄發丘掘冢,那可就遭殃嘍。”
“怎麼個遭殃法?”
“這……還是不說為妙。”
寶珠看他眼神閃爍,欲言又止,顯然不是該讓閨閣少女聽到的好話。她又問:“那黑臉漢看起來有三十好幾了,怎麼他行四,韋訓卻是大師兄?”
十三郎答道:“我們不是按照年紀排序,是看入門的時間。”
寶珠心想,這群人既有僧道也有遊醫,個個奇形怪狀,膽大包天,如果不是出了宮親眼所見,她實在不敢相信世間竟然會有這等怪人存在。
又走了一會兒,卻見那個黑胖子又在前面路口等著。
寶珠滿心厭惡,對韋訓說:“他如果再對我口出惡言,我就要射他一箭了。”
韋訓莞爾一笑,並不阻止:“可以試試。”
但那胖子並沒有看向他們,而是瞅著別的地方。只見長安方向來了一隊官差,押送幾百個老少。這些人上有頭髮花白的佝僂老嫗,下有剛及膝蓋高的幼童,男女老少統統囚衣木枷在身,一路啼哭不止,悽切慘痛,路人紛紛側目。
韋訓一行人讓至路邊,駐足觀看。
寶珠問:“這些都是什麼人?”
黑胖子回答:“只因萬壽公主驟亡,御醫們診斷不當、救治不力,天子敕令把他們的親族全部收捕流放至黔中。”
“什麼?!”
寶珠聽聞渾身一震,又是驚駭,又是羞愧,視線遲遲不能轉移。
身邊婢女宦官被殉葬,還是間接從韋訓口中得知,並未親眼得見。可這一行扶老攜幼,人人哀痛欲絕,路上行人無不嗟嘆同情,連押送的官差都不捨得鞭打催促,她豈能不大受震撼。
她喃喃道:“人自有天命,御醫也不能起死回生,不該牽連親族。本朝律法嚴謹,若是三司會審,或許有翻案可能?”
黑胖子瞥了她一眼,譏諷道:“你這妞好生天真。法是什麼?這案子可是天子訴訟,他老人家口含天憲、言出法隨,判了流刑已經是大官兒求情的結果了。跟公主的命比,我們這些小民不過是鼠雀螻蟻罷了。”
一行老幼婦孺經過時,黑胖子從騾子上翻下來,目送致意。胖子嘆道:“黔中距此千山萬水,又有毒霧瘴氣,這些人頂多有一半能活著走到。御醫遊醫都是醫,我也算半個同行,物傷其類呀。”
韋訓一行人去幽州朝東,去黔中朝南,兩路人就此錯過。
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