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裝扮是典型的宮廷樣式,看上去十分的保守。然而與此相對的,阿爾弗雷德身上那套改良過的紅裙卻看上去很誇張——方形低領口的設計緊緊地繃在了阿爾弗雷德的上身,上臂處並非蓬起而是貼身的樣式箍得他的肌肉輪廓愈發明顯。緞面的裙襬上覆了一層蓬紗,再加上象形裙撐的固有效果,使這裙子看起來大的嚇人——正面看過去,這裙子隆起來樣子的呈心型的上半部,很有戲劇化的感覺。
在駱林和阿爾弗雷德之間,較健壯的那個人被硬塞進了一件有擴張感的女裙裡;而那較瘦弱的,則換上了寬肩窄臀收縮設計的男士禮服。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本應該存在某種顯見的不平衡;然而他們臉上的妝容和表情動作,卻偏偏微妙地中和了這一點。
現在阿爾弗雷德額前的頭髮被駱林用鬃毛梳向了腦後,正帶有些空氣感地蓬起。然而駱林梳得並不整齊,他頰側便留了幾縷微彎綜發,看起來有些凌亂。和這並不講究的髮型相呼應的,是阿爾弗雷德的臉上顯得可憐的妝容——
他的眉毛被不均勻的蓋了妝,現在看上去就和中年婦人淺淡雜亂的眉毛沒有兩樣。包圍著他眼睛輪廓的墨黑眼線似乎是被淚暈開了一般,從下眼瞼處一直到阿爾弗雷德的唇邊,形成了一條淡黑色的水跡。至於他的嘴唇,則是沒有任何血色,相反蒼白而乾燥。
這樣的妝容畫起來,其實比想象的困難。駱林當時是仔細的用了手指去暈妝,也拿了最細的唇刷去描那唇紋。他大概是天生的,對美有一種特殊的感知力——這感知力讓駱林下意識選擇了正確的陰影刷和色調,為阿爾弗雷德上好了頰側和鼻樑旁的陰影。那深青藍色的陰影原本會讓人覺得怪異,但在這強燈下和其他的描畫細節放在一起看了,反而有種獨特的美感。
至於駱林自己,他並沒有使用和阿爾弗雷德同樣印象的妝容——他在自己的上眼瞼處,沿著眼窩的弧線塗滿了青黑色。這青黑色一直延伸出去,向上偏斜著,來到了近太陽穴的地方。他的下眼線也一樣厚重,卻是在眼角處,劃出了一個堅硬的角度,直直的上挑,沒入上方的青黑色中去。
與這樣強硬的眼妝相搭配,駱林將自己的眉毛描成了倒八字,斜斜的直飛入鬢。至於他的嘴唇,則是描畫出了單薄的唇形,然後以鮮血紅色填滿。在他的頰側鼻側,他也同樣上了青藍色的陰影。
這樣的兩副妝容,在色調上是堪堪呼應的。然而其感覺又完全不同——阿爾弗雷德的妝容讓人覺得可憐同情,駱林的妝容卻讓人覺得尖刻冷硬。關鍵都在於眼妝——一人的眼妝暈染模糊,帶出了淚意;而另一人的眼妝卻陰沉厚重,毫不遲疑的刻畫出尖銳的稜角。
如果再將阿爾弗雷德蒼白的嘴唇與駱林的鮮紅嘴唇相對比,觀者也許會下意識打一個冷噤——駱林似乎是在飲了阿爾弗雷德的血之後,才站在了這個T臺上。
他們一步步的向評委席走了過來。阿爾弗雷德的表情是空白中帶著驚恐,雙目微微的睜大著,下意識的咬緊了下唇,走路時手指甚至膽怯的拽緊著裙襬。他身邊的駱林則微微侯樓著背——以剛剛能目見的幅度——慢慢走來。他冷漠地垂著嘴角,一雙眼睛懨懨的打量著面前的道路。
在T臺的末處,他們停下腳步。駱林抬起手,十指相對,將手微微抵向了下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然後緩慢的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回去。至於阿爾弗雷德,則是一直不斷地用餘光注意著駱林的動作——駱林停步時他慌忙的停下腳步,駱林抬腳時他也匆忙的轉身離開——
這樣的情境下,雖說阿爾弗雷德顯得更健碩高大,但真正的掌控者是誰,一目瞭然。
……
駱林在下了T臺後,一個人先行回去換裝卸妝。阿爾弗雷德跟著他一起走出去,在他背後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