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會變成和過去並不相同的人,那也不是一件否定過去的事情。沒有什麼可以遺憾的。也沒有什麼該覺得害怕的。
——“駱林,我們這就出去了,你一個人在家裡多擔待些啊。”
十年前他站在那宅子的門口,看著院子裡,他的主人和夫人。司機已經備好了車,引擎的聲音也還清晰。夫人在臨上車前,回過身來,對駱林招手,微笑。
二十歲的他還沒學會真正穩重,只是努力也招著手,因為一心只想著好好承擔起自己的職責,臉都有些泛紅。
十年後的現在,他卻在用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來回顧這場景。他覺得那時的自己真是青澀得難以入眼,但也同樣很可愛——讓他覺得心底都酸澀起來。
今天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來讓他穿上那管家的制服。駱林覺得時間過得真是快——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對那些年,作為管家的自己。
駱林覺得眼熱。他看著自己的腳下,輕輕地“哈”了一聲,露出了一個帶著悵然,和滿滿感慨的微笑來。
……
一月七日晚上五點整。
駱林在Dillilah的僕傭間換上那套燕尾服的四件套。宴會的副總管是個拉丁裔的年輕人,伸手為駱林遞上了鍍金的總管徽章。
上面刻著一行字——“忠誠是我永遠的榮耀。”駱林跟著默唸一遍,然後微微笑著,推開門,走到門外的長廊上去。
五點半。
駱林來到二樓的主人化妝間。通報過後,他走進那個淡焦糖色的房間裡。一個女孩坐在梳妝檯的前面,側過頭來看著自己。她很瘦,垂在身前的手攥著象牙色的裙子——這就是莉莉安,傳媒大亨的女兒,阿爾弗雷德的未婚妻。但這樣的身份,此刻忽然就變得不重要起來。現在她僅僅是個緊張的主人,而她眼睛裡的含有的期待,正是駱林該回應的。
駱林從口袋裡拿出包裝精美、味道卻不甜膩的糖果遞過去。然後他用溫和的聲音對莉莉安說,請放心,這會是個成功的宴會。
女僕按著他先前的指示,開始檢查莉莉安的妝容和裙子。女孩站起來,遲疑地牽著裙襬慢慢轉圈。駱林將右手放在左胸口,然後在她面前微微地俯下身子,對她說,您很美。
駱林是真的這麼認為的。而這真誠是能傳達的東西——因此女孩微微的聳了肩,露出一個羞怯卻真正動人的笑容來。
六點。
室內燈光的檢查已經結束。駱林審視著主宴會臺長桌上的桌布,為轉角餘出的布料拉直垂下的線條。燭臺間的間隔,杯盞的角度,一切都恰到好處。駱林直起身來,環視著這房子裡其他的人。女僕們已經就位,微微頜首,站在房間邊際陰影漸濃處。用餐侍應排成了豎直的一排,右手平託著送餐盤,挺起胸膛。吧檯裡的調酒師擦乾淨最後一個高腳杯,將它放上壁架。角落處的大提琴做出準備的姿勢,最後調好的那根弦,還在空氣裡留有餘音。副總管在駱林的左手邊,中級侍應在駱林的右手側前。
駱林慢慢的抬起手。這會所的大門慢慢的開啟,院落裡的噴泉在燈光的映照下,泛出紫水晶般的光。步行道兩側的燈光伴隨著聲響,從後往前依次亮起——一瞬間宛如白晝。
這是個小小的,燈火通明的宮殿。它就要迎來它今晚,第一個客人。
六點一刻。
第一輛Limo在大門前停下。六個女孩子自車上下來,帶著忐忑和興奮的表情走上步道。在大門旁等候已久的男接待側過身,一手伸向前,講她們領往門前。
衣帽員接過女孩們的外套。中級侍應走過去,微微鞠下躬,用女孩子們慣用的德語向他們問好。樂手開始了演奏——駱林在女孩們的注視下,也慢慢的走近。他帶著謙遜卻不謙卑的表情,對他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