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將相簿握在手上,猛地向左右掰開了往膝頭一攤:“你剛剛說什麼?”
駱林低下頭,裝作被照片吸引了:“哎,這張是什麼時候拍的?”
段非看了他一眼,再低下頭一看。一張照片裡,十分年幼的段非被包的跟個糰子似的坐在雪地上,段長山蹲在他旁邊摸著他的頭,笑得看不見眼睛。
“真會看孩子,就這麼讓我坐雪地上。不過這是什麼地方……”這麼大的雪必定不會是上海,段非邊說邊將照片抽出來,翻過來看了一下。照片背後是一行異常清秀的字跡——199x年,和長山,非非於長春。
“我還去過長春……”段非沉吟了一下。
“怎麼了嗎?”
“那是我爸老家。我記得他根本沒怎麼回去過……說是和家裡關係不怎麼好。我都沒怎麼見過我爺爺。”段非想了一下,把之後的幾張照片也抽出來翻看了,但是都沒看見字跡。
“算了。”段非把照片挨個插回去,然後發現駱林拿著一張照片正看得認真,隨口問道:“什麼東西那麼好看?”
“……你啊。”駱林自然地回答道,似乎沒覺得這句話答得有問題,反而把手裡的那張照片回遞給段非:“這張照片裡,第一次看見你笑。”
照片裡的段非至多五六歲,穿著灰色毛呢小大衣,頭頂白色帶絨球的毛線帽。因為人矮的緣故,衣服下襬幾乎就垂到了段非的腳背上,看不出哪裡是身子,哪裡是腿。小小的段非像站不穩似的,倚抱著他爸的腿,背後是翻起的浪花,他媽媽蹲在他旁邊幫他理著領子。
這是興致多好的一家人,才會在冬天踩海。不過在這照片裡,一家人的美滿真真明顯得叫人眼紅。海風捲起了段長山的圍巾,吹亂了李鴛鴦不再卷的一頭短髮,也讓段非帽子上的絨球頂著風飛起。然而三個人都是張嘴大笑的樣子,尤其是段非,小臉被凍得通紅,好像在迎風喊叫些什麼。
駱林垂眼看著段非被相機刻畫下來的笑臉,眼睛裡帶了不自覺的笑意。然而這笑意慢慢地退了下去,駱林把嘴巴抿成了一條線。
這表情變換落在段非眼裡,他一時沒理解為什麼會這樣。只是心知這時大概不應該說話,便只是一頁頁的翻著相簿。
——六七歲時在動物園和猴子對峙的段非。八九歲時被強迫上臺表演節目塗紅嘴唇的段非。以及再大一些,被扯去拍藝術照,肩上扛著小提琴卻雙眼瞪成銅鈴大的段非。
駱林對著那些照片,還是不禁失笑。他指著一張段非穿著校服在運動會上準備跳遠的照片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也就這麼大。”
段非看著他:“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駱林隨意地笑了笑:“能想什麼。半大不大的孩子,挺可愛的。
“可愛?那天我咬你了吧。”
駱林想起自己被扣留的日記,只能苦笑一聲:“那我怎麼說?說你像條瘋狗?”
“我咬你你也不討厭我?”
駱林怔了怔:“那時沒有。”
段非的表情頓時變得不太自然。駱林連忙擺擺手,想想復又開口:
“……其實真說起來,一直也沒有。”
聲音聽起來輕了些。段非第一次主動要求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
兩個人沉默地繼續看著照片。自段非出生之後,這些相簿裡的絕對主角便成了他,而段非在相紙上慢慢地長大,面龐一點一點的脫去稚氣,眼神變得愈加銳利。
駱林的視線又滑過幾張照片,最終落到一張段非捧著蛋糕的照片上。“十七歲生日快樂”,這樣的字樣搭配著段非故作生氣以掩飾害羞的臉,讓駱林感覺到遙遠的熟悉感。他的指腹滑過微微照片的邊緣,然後像感覺到自己的所為失當一般,動作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