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挑挑眉梢:“飲酒過,傷身亂性,昏聵者為之,人難得便是頭腦清醒。”
“人生得意,縱酒一醉也不為過。”卿塵反駁道:“總是醒而不醉,豈不無趣?”
夜天凌將盞中酒香深嗅,揚眉暢笑一飲而盡:“誰說我沒醉過?”
“咦?”卿塵頓時好奇心起,“十一都沒見過?快說什麼時候,我好告訴他。”她邊再斟酒邊問道。
夜天凌把玩手中冰玉杯,目光一動,極專注的看她,那眸中深邃處清光幽燦,靜靜無聲卻鋪天蓋地,“我自娶了清兒那日便早已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他淡淡笑著,不無感慨的說道,又飲一杯。
未沾酒香,卻紅飛雙頰,卿塵被他看得羞怯,垂頭小聲嘀咕道:“這種話怎麼和十一說?”
聲音雖小,卻清晰的傳入夜天凌耳中,他狹促笑道:“你便和他說,我若醉也只為一人,讓他此生惦念著吧!”
卿塵嬌嗔,抬手捶他,卻被他握住,低聲道:“陪我喝一杯。”
眸光含笑,卿塵以手挽了玉盞,“冽泉”入喉,如同一道炙熱的暖流直潤肺腑,這酒果然如十一所說,清澈中性烈無比,飲之回味無窮。
酒之純冽叫她微微閉目靠了會兒,轉而款款起身,夜天凌親手為她做的那張“正吟”琴安然放在窗前。她步到琴前,拂襟而坐按弦理韻,指下一抹澄透清音悠然揚起:“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月色初起,伴著一絲輕雲如縷,清光淡淡流瀉滿院,斜窗而入。七絃琴,紅酥手,餘音嫋嫋,繞樑不絕。
卿塵隨性弄琴,低吟淺唱。這琴聲,似有似無,如仙如幻,彷彿空徹浩渺又自四面八方縈繞飄來,處處不在處處在,絲絲扣著神魂,牽著心絃。
夜天凌知道她沒酒量,不敢讓她多喝,只靜靜看著她,把盞獨飲。不知是這酒當真性烈,還是眼前人太美,琴太妙,月色朦朧一片,心間已沒有任何事情可想可念,只願此情此景一生長伴。
玄甲軍中設宴,衛長征受命來請夜天凌。卻方走入院中便聽到這裡琴聲清絕伴著悠雅低歌,深情纏綿,柔腸百轉。他佇足不前,低頭思量一會兒,忽爾一笑,轉身便退了出去。
但願長醉不願醒
酒微酣,人初醉,夜天凌略飲了幾杯,便知這酒確是烈酒,亦是好酒。前勁清潤而後勁深醇,那五臟六腑間恍惚的香綿,叫人縱醉也值得。
誠然從不醉酒,卻並不是他海量,不醉只是因不能醉,不願醉,亦沒有人讓他醉。
卿塵撫琴而歌,玉箸佈菜,輕聲笑語同夜天凌談笑。不覺幾瓶“冽泉”已空空如也,她見夜天凌撐著額頭安靜的聽自己說話,那雙向來冷淡清傲的眼睛黑如深夜,幽寂難測鋒芒攝人都藏在那夜色無邊中,了無蹤跡。面色如常,冷銳的嘴角乍一看就像平日遇到事情時不經意凌起,然而那卻是一絲淡淡的笑意。
也曾見過無數人醉酒,就連夜天湛那樣溫文爾雅的人,酒至酣處亦會有三分狂放不羈。而夜天凌偏偏如此安然,靜靜的一言不發。
你若說他醉了,他真要答你話時清晰如許,你若說他沒醉,他已不是平常的他。
中宵月影,朦朧入室,卿塵倒是真的不勝酒力,自己早已迷濛,拎著酒瓶一晃,笑道:“又空了,四哥,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便真的醉了!”
夜天凌淡淡一笑,低頭看向她:“你不是想見醉酒的我嗎?”
“那你醉了嗎?”卿塵問道。
夜天凌望向窗外月色,停了片刻,握手成拳,又在自己面前伸開,手指修長乾燥而穩定,若握上劍,叫人絲毫不懷疑可以一劍封喉。
他靜靜的看了半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