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變得隻手可握。楚堰江自城中穿插而過,同另一支江流合而為一化做奔騰寬闊的大河,滔滔滾滾奔向遠方。人彷彿立於無邊無際的天地之間,心胸闊朗無限伸展,直與這蒼茫的自然合為一體,亦被這壯闊江山震撼心靈。
卿塵無比驚讚的看著這山林江河,突然聽到夜天凌在耳邊問:“怕嗎?”
聞言一愣,才發現原來風馳停住的地方是一方懸崖的盡端,只要再前進一步,人便會墜入萬丈山谷。因為時已初冬,山間並無繚繞的雲霧,怪石嶙峋層層疊疊,舉目而去一切都那樣清楚明朗。卿塵天生冒險的性子,面臨險境竟笑道:“有什麼可怕?這是什麼地方?”興奮的回頭看夜天凌,鳳目之中是驚是喜是笑,明亮的光彩照人。
夜天凌俯視她,嘴角亦蕩起微笑,突然一提韁繩,風馳長嘶一聲雙蹄騰空人立而起,幾乎要縱入懸崖之下,隨著卿塵興奮的尖叫,轉身穩穩落在後面幾步處。卿塵和夜天凌同時放聲大笑,心情舒暢,痛快無比。
夜天凌翻身下馬,向卿塵伸出手,卿塵扶著他的手跳下來,兩人站上一旁高起的岩石。夜天凌道:“我常常一個人來這裡。”
卿塵在大石上隨便坐下,無盡神往的看向遠處:“這麼好的地方一人獨享。”
夜天凌笑道:“不是風馳雲騁的話,別的馬哪能登上如此境地。”
卿塵扭頭看他:“你在笑,每次來這裡都這樣開心嗎?”
夜天凌笑容收了收,搖頭:“以前都是心裡有事才會來。”
“哦?”卿塵問道:“那麼現在呢?”
“喜歡,想來。”夜天凌答道。負手前行兩步,淡淡俯視巍巍群山,衣襟在山風中飄搖激盪。
卿塵就靜靜的從側面看著他,覺得沿著他的目光,萬里山河盡在指點之中,蒼茫天地不過揮手沉浮。不由得便想起一首很久以前聽過,因為喜愛所以至今記憶猶深的歌,“大地在我腳下,國計掌握手中,哪個敢再多說話?夷平六國是誰,哪個統一稱霸,誰人戰績高過孤家?”想著想著,便將後面的歌詞輕聲哼了出來:“高高在上,請君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畫。登山踏霧,指天笑罵,舍我誰堪誇?”
夜天凌突然回頭,看她。卿塵笑道:“又大逆不道了吧?不過是我很喜歡的詞呢。”
夜天凌道:“我倒不曾聽過。”
卿塵道:“這詞來自我的家鄉,說的是傳說中一個豐功偉績統一四海的帝王,奪萬世瀟灑,如何叱吒。”一邊將秦始皇的故事略略說來,最後說道:“儘管稱譽罵名不絕古今,但也不枉人世一趟。”
夜天凌靜靜的聽她講述,最後卻問了句:“你的家鄉?”
卿塵遙望長河奔流天際茫茫,說道:“嗯,我的家鄉,不屬於這裡的一個地方,你能相信嗎?”
夜天凌道:“那是什麼地方?”
卿塵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說,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呢?”
夜天凌道:“這裡自是這裡。”
卿塵便道:“那裡便自是那裡。”
兩個人像參禪一樣打了幾句啞謎,突然同時一笑,夜天凌淡淡道:“不管這裡那裡,你自是你便罷了。”
卿塵也笑道:“誰說不是呢?是我原非我,我自知是我,本來如此。”忽又有些黯然:“即便稱雄四海,卻還是有寂寞遺憾。就像我說的這位秦始皇,最終也嘆‘假如半生奔走,最後留不住,紅顏知己為伴,就算送我無邊江山,也有憾。’”
夜天凌不以為然的道:“那便不是紅顏知己,像你說的阿房,便不是秦始皇的知己。”
“嗯。”卿塵道:“不能並肩而立,被對方的腳步遺棄在身後,即便是愛,也只能愛到悲哀遺憾。”
夜天凌似乎嘆了口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