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笑意自眼底掠過,夜天凌站在階前扭頭看向燈火明暗的慈安宮,略一思索,道:“若是在宮裡不自在,便和我說,雖不能回家,但出宮走走卻非不可。”
卿塵見他知道自己有時大大咧咧的率性隨意,怕她在宮中拘束甚多,心底一暖:“無妨,那個‘家’的話,不回也罷。不過出宮玩玩倒是挺誘人的,呵呵,你信不信,太后還不捨得我呢,這些日子我隨在太后身邊,其實也學到不少東西。”這話倒是真心,端孝太后養育輔佐兩代帝王,胸中見識丘壑自非平常。有心無心的,卿塵確實獲益匪淺。
夜天凌嘴角輕揚:“皇祖母精神很好,多年痼疾竟也減輕許多,還要多謝你。”
卿塵知他對端孝太后極其孝順,說道:“你和太后感情很好呢,太后這麼多皇孫,唯每日惦念你,也唯你每日都來慈安宮。”
“這兒清靜。”夜天凌淡淡道:“我自幼隨皇祖母長大,自然和別人不同。”
卿塵隨口問道:“為何不是跟蓮妃娘娘呢?”
此言一出,頓時後悔,因為她看到夜天凌原本清矍柔和的臉上驟然掠過一絲陰霾,眸底星子碎寒,彷彿什麼東西絲絲碎裂,不復再現。
夜風帶著初冬的微寒吹起衣袂,卿塵微微打了個寒顫。
夜天凌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夜深天寒,回去吧。”言罷返身而去,寥落夜色中那天青長衫劃出一道別樣顏色,又轉瞬何濃重的黑暗融為一體,消失在宮城深處。
卿塵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有一點難過從心口生出,絲絲縷縷慢慢變成整片擴散開來。不是因為他突然冷顏相向,而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和那一瞬間眸底的冰寒,卿塵知道其實他只是用那冷麵無情去掩飾些什麼,一些不能言表的疼痛無奈或是,孤獨。就像有時自己下意識的禮貌,僅此而已。
轉回身去面對重重宮門,夜空如幕,鐘鼓遲遲,偌大的紫禁城深深幾許,無聲的靠近過來,逐漸籠罩了一切。
只怨生在帝王家
聖武二十七年的冬天,草木棲息,山石肅遠,天地像歷年來每一個冬天一樣慢慢的變冷, 紫禁城中越發多了些沉沉的靜穆和莊嚴。
再有幾日便是元旦,照宮中規矩,元旦、除夕都是皇家家宴的日子,元旦雖不如除夕隆重盛大,但也自有一番熱鬧。內務府早早準備下去,各宮各殿都多了些歡樂祥和的氣氛,忙碌一片。
然而恰是此時發生了一件大事,在這個本來安靜平穩的冬天掀起了一股洶湧激盪的暗流。自此以後幾多年歲,無數人事浮沉其間,盡始於此。
卿塵回想起來,那是一個安靜的夜晚,事情發生的毫無預兆。而實際上,所有的事情都有著多多少少的先機,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又或者注意到了也無法從中預料些什麼罷了。
那晚睡的並不算早,卿塵和碧瑤丹瓊兩姐妹略說了會兒話方回自己屋中,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時明時暗的燭火發呆。
時間慢慢的在身邊流逝,有時候想起之前的事情,恍如隔世。抬手看那碧璽,七彩的光澤有著幽幽難禁的美麗,卿塵突然想如果有那麼一天自己真的能發動那個禁術就此消失在這裡的話,自己會不會流淚。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很奇怪,好像現在的自己切實的變成了自己,而真正的那個,卻像一場夢境。卿塵閉上眼睛,眼底仍存留著燭火點點的倒影,慢慢的又消失了去。鳩佔鵲巢,她一字一句的暗自說道,被外面低低的叩門聲驚醒。
碧瑤比她早一步去開了院門,門外站著的,是內廷大總管,孫仕安。
孫仕安站在門外,那張平時看起來庸碌低沉的臉上沒有任何端倪,卿塵對碧瑤示意了一下,碧瑤知曉分寸,道了聲安退回自己房中關了門。
深夜叩門,卿塵並不認為會是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