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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本是火上澆油,他深眸微冷不等發作,卻見卿塵掩唇靠在榻前,臉上蒼白的底色因頻頻咳嗽泛起嫣紅,黛眉緊鎖,眸中一層波光清淺,柔軟空濛,楚楚憐人。

他下意識的便上前扶住她,卿塵因咳嗽的狠了,剛剛平息下去反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只難過的眼淚盈盈。夜天凌處理朝事手到擒來,帶兵打仗無所畏懼,此時卻真有些手忙腳亂,心裡明明驚怒未平,卻又心疼妻子,一時深悔剛才話說的重了,平日裡那些從容沉穩都沒了蹤影,只輕輕替卿塵撫著後背,盼她能舒服些。

好一會兒,卿塵似是緩過勁兒來。夜天凌身上清峻而冷淡的氣息尚帶著微風裡絲絲縷縷的春寒,如同冰水初融,山林清新的味道,讓她覺得那股不適漸漸淡去。他穩持的手臂挽在她背後,似乎藉此將溫暖的力量帶給她,讓她放心的靠著。

她閉目窩在他臂彎裡,他抬手取過茶盞,“好些了?”

卿塵密密的睫毛抬了抬,面前的碧玉盞籠著一抹清茶的幽香,映出素顏淡唇,容色清華。她賭氣般的側身,夜天凌無奈,卻仍舊冷著臉,問她道:“還賭氣,我說錯了嗎?”

卿塵不答話,夜天凌自來未見她這般發脾氣,奇怪至極,說道:“瞞了我這麼久,你倒理直氣壯的。”

卿塵轉身揚眸,回了一句:“你也沒問過,怎麼說我瞞你?”

夜天凌道:“多少日見不到你,我問誰?”

卿塵道:“你自己不想見,如何又怪我?”

夜天凌沉默了片刻,緩聲說道:“我不見你,是氣你不知認錯。”

卿塵淡揚著眉,略有些咄咄逼人:“我又哪裡錯了,你這般惱我?”

夜天凌眼底隱有慍怒,冷下眉目:“到如今還說沒錯,你讓我如何不惱?那日你可想過,若那一劍收不住會怎樣?你用自己的身子去擋我的劍,將心比心,換作劍從你手中刺往我身上,你心裡又作何滋味?”

他手底一緊,卿塵被往懷裡拉過幾分,她不料聽到的竟是這番言語,悄眼抬眸,只見他峻肅的神情冷冽,看去平靜卻難掩微寒,是真惱了。她輕咬薄唇,這下麻煩,但心頭竟莫名的繞起一絲柔軟,暖暖的,帶著清甜。

夜天凌見她半晌不吱聲,低頭。卿塵倏地垂下眼眸,忍不住,又悄悄自睫毛地下覷他,夜天凌就看著她不說話,穩如泰山般,目光卻不叫人輕鬆,她無奈,輕聲說道:“那一劍我若是不擋,你就沒想過後果嗎?你真刺了下去,怎麼辦?”

那一劍她若是不擋呢?

夜天凌微微抬頭,目光落在身前空曠處。靜謐的室中清靈靈傳來幾聲鳥鳴,春光透過微綠的枝頭半灑上竹簾,逐漸明媚著,如同陽春三月的大正宮。

那是曾經一起學書習武的兄弟,曾研棋對弈,賭書潑墨,一朝風流冠京華,曾輕裘遊獵,逐鹿嘯劍,縱馬引弓意氣高。

也爭,也賭,也不服,然而年年閒玉湖上碧連天,凝翠影,醉桃夭,斗酒十千恣歡謔,擊築長歌,月影流光。

多少年不見閒玉湖的荷花,如今曲斛流觴逐東風,舊地故人,空盞斷絃,年華都瞬息。

若那一劍她不擋呢?他真的刺的下去嗎?

夜天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啞然失笑。他眼中的清寂極淡極輕,默默無語,流落在那絲笑中,如輕羽點水,飄零無痕。

那時的心情,只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才擔當得起,他也只想到一個人。

骨子裡何其相似的人,就連喜歡的女子亦不外如是。

一縷青絲自卿塵髮間流瀉,糾纏在他指尖,他輕輕將她的髮絲挽起,淡聲說道:“清兒,不必為我做什麼,甚至不必去想那些事,你只要在我身邊便足夠了。”

卿塵溫柔看著他:“同甘不共苦,那怎麼叫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