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名字無人清楚,只知道姓羅,於是鄉鄰們都稱他“羅大夫”或“羅老爺子”。
羅豐自然不會將碰上的事情如實相告,但也不願欺騙,便簡短道:“遇到點意外。”
若換成一般的家長,怕是要仔細詢問到底發生什麼意外,但羅老爺子渾不在意,只叮囑道:“晚飯早涼了,你自己熱一下,吃完了別忘記收拾。”
不一會,臥室裡就傳來了一陣熟睡的鼾聲。
羅豐早已習慣自家老爺子古怪的脾氣,並不覺得奇怪。
從幼時起,老爺子對他既不溺愛,也不打罵,從來不曾買過禮物,卻也沒有讓他餓過肚子,更拿出積蓄供他上學堂。
明明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相依為命的爺孫倆,卻生分得如同主人和客人。
記憶中,從來不曾有過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唯有在教導羅豐醫理的時候,羅老爺子才會嚴厲得像一名嚴父,容不得半點馬虎和懈怠。
羅豐會養成現在不易與人親近的性格,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老爺子的教育,好在他天性勤奮好學,年紀輕輕便將老爺子的本領學了七七八八,附近鄰居生了毛病,如今大多是由他代為診斷。
得了吩咐,羅豐走進廚房,將鍋裡的殘羹冷炙熱了一番,草草果腹後,又到院子裡將堆積的柴禾劈好。
此時夜闌人靜,烏雲蔽月,伸手不見五指,但對他而言同白晝無異。
劈完柴禾,羅豐放熱水衝了澡,又連同老爺子的髒衣服一併收攏,洗滌乾淨後曬在院子裡。
白天他要上學,這些瑣事必須在夜裡完成,好在由於老爺子經常外出行醫,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因此他早早的將生活本領掌握熟練,不到半個時辰就已將諸般瑣事完成。
通天古書忍不住道:“有完沒完!身為堂堂魔道經文的傳人,你居然還幹這些俗事,未免也太掉身份了。趕明兒咱們去官道上佔個坑,收點買路錢,也好劫富濟貧啊!有道是‘修行四要,法侶財地’,財是萬萬不可或缺的。”
羅豐不理它,又來到藥房,從密封的櫃子裡拿出白緞,抹上特質的膏藥後,裹住眼睛。
從小到大,每天他都要上一回藥,這藥方是羅老爺子專門配的,可惜至今沒有發揮出一丁點作用,羅豐也早已死心,不抱有期望,只是在老爺子的勒令下遵守習慣罷了。
諸般事了,羅豐也禁不住睏意侵擾,身乏體疲,就用老爺子的臭腳布將喋喋不休的古書矇住,躺在床上沉沉睡過去。
翌日清晨,他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吵醒,尚未讓昏沉沉的大腦清醒過來,就聽到另一間廂房裡的羅老爺子發出了怒吼。
“敲什麼敲,又是誰家犯病了?這是趕著投胎呢?就算死人了也不用這麼著急吧?公雞都還沒叫,你倒是先搶了家畜的幹活!”
敲門的聲音頓時弱了下去,外面傳來了村裡的王牛子的聲音:“羅大夫,是村長要大夥兒集合,據說是外面來了大人物。”
“什麼大人物小人物,臨到頭來,還不是兩腿一蹬,化作灰灰。”羅老爺子一邊大咧咧叫罵著,一邊對羅豐囑咐道,“快給我弄碗醒酒湯,嘶,這頭還暈著呢!”
羅豐去藥房採了一些枳木具子、葛根花和竹茹,放藥鍋中煎熬,心中思忖著,看來是昨日的動靜引來了修士的注意。
一番動靜後,羅家爺倆跟著人流,朝著村中集會用的廣場走去。
廣場中央有一方平臺,有時候戲班子路過,會請他們在上面表演,而此時,村長正在上面和兩名陌生的年輕男子說話,言語中帶著幾許小心翼翼的奉承,畢恭畢敬。
羅老爺子環顧一圈,皺眉道:“連周圍高家村、趙家村、蓮臺村、牧嶼村的人都來了,看來還真是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