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也不會,”身後之人的聲音連同青霜劍一併顫了起來,“挽銀,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黃泉君轉過身,面向謝霓羽,神色無波聲音平靜:“謝小姐是如何認出我的。”
謝霓羽收回劍,眼中已有水霧迷漫,
“這是你寫的字。”她攤開手,掌心有隻金鶴,左翼落印處“黃泉君”的水字撇捺都是波浪形,與蕭挽銀的書寫習慣一樣。
當初在閬華宴上,她就注意到了,還與東宮芙提及此事,但那時都未想到黃泉君會是蕭挽銀,只以為是巧合。
直到觀塵鏡碎後所爆發的一系列事件,鬼市以復仇者的態度在修界四處製造動亂,被滅的大小仙門很大部分就是當時河洛之役中投降歸順過唐氏的,她才想起這隻金鶴,從蓮塢山中事捋起,黃泉君對王渙,姬無羨包括她的瞭解程度,再到東宮家變後東宮芙被劫,鬼市向三大仙門宣戰,她才從懷疑到確信,黃泉君就是蕭挽銀。
她決心在戰爭打響之前找到黃泉君,阻止這一切,所以她來了。
鬼市所在,也是河洛舊址,當初河洛一役後,血流成河,屍骨成山,終年被鬼物瘴氣充斥,人難存活,久而久之成了一座空寂的死城,然而在這片死寂之中,鬼市被黃泉君一手建立,自成一界。
此處與外界斷絕往來,只有拿到金鶴通行令才會被放進城內,閬華宴上的金鶴特殊,需要集齊四隻,對常人來說是難事,但對王謝兩家來說卻還算容易,修界動亂期間,已有數人來尋求庇護上交金鶴,她執鶴進城,穿過喧囂浮華,避開暗哨門崗,放倒了數位鬼兵將士來到望仙台,遠遠看到手捧暖爐往湖邊方向走來的病弱青衣男子,心情十分複雜。
她害怕那是挽銀,又希望那就是挽銀。
白夜無焰·黃泉君,飛焰長琴已毀的無焰,河洛廢城上重建的鬼市,這麼明顯的昭告,她早該想到的。
可她真的沒有想到,黃泉君會是挽銀。
“蕭挽銀是個負擔,累贅,他死了,死在十多年前的那個雪夜,”黃泉君冷笑一聲,“你不殺黃泉君,是因為你不像在乎姬無羨那般在意蕭挽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信任越深被背叛越痛,你如此平靜地接受黃泉君就是蕭挽銀這個事實,是因為你從未對他抱有期望,蕭挽銀,永遠只是你們可有可無的附庸。”
“挽銀……”謝霓羽垂眸,眼淚滑落,“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謝小姐前來,若是想說服我停戰,還是算了,”黃泉君表情冷漠,語氣帶著尖銳的嘲諷,“跟東宮小姐一起留下看好戲吧!”
“挽銀……”謝霓羽還想說話,卻是眼前一黑,什麼也來不及做便暈了過去。
一條藤蔓不知何時已經攀上紫衣女子的小腿,藤上焰火般盛放的花朵如同活物般幽幽吐息,散逸出淺緋色的香霧。
“我提醒過你,這裡是鬼市。”黃泉君扶著紫衣女子,喃喃道。
謝霓羽夢到了當年訣別的雪夜。
蘭謝兩家聯軍她也在其中,天馬駒驪載著重傷的蕭挽銀與姬無羨與他們在鳴歧山匯合,再趕往河洛,在嘆息崖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震撼可怖場景。
觀塵鏡懸空照耀,呼嘯的狂風,洶湧的黑雲籠罩整個河洛城,孤城如同被困在鳥籠中,實際上已經由內而破,成了唐氏囊中物,內中已成妖邪肆虐狂歡的修羅場,只有那道城牆尤自挺立,守城之人未曾退卻,堅守著鎮守此地百年世家的最後驕傲,清越琴聲響徹全城,盪滌一眾妖邪,卻無法扭轉局勢。觀塵鏡的威力實在可怕,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自天上地下湧現,如同風暴般席捲全城,摧枯拉朽,哀鴻遍野。
城外唐軍嚴陣以待,城內群妖饕餮,此種情形,援軍前去,結果只是徒增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