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羨停止奏簫,浮夢生關切道:“好友,發生什麼意外了嗎?”
“東宮宗主被割掉了舌頭,無法言語。”
浮夢生看著東宮鉞的背影,輕嘆一聲。
那縷殘魂雙腳離地,懸浮著被風輕輕一吹就左右搖晃,虛弱得如同霧氣,太陽一出,就會消散。
“好友,我準備用納魂術,重歷現場。”說著,姬無羨去香燭籃裡拿了柱香,點燃之後找了個閒置小香爐,將香插了,連同香爐一併放在離火位。
“此舉有風險,好友慎重。”
納魂術也是精修鬼道者能掌握的技能,可以藉此輕歷被納魂者的一段過往,但要納新魂,需先抽出自己一魂空出位置來,萬一東宮鉞的地魂不肯離開姬無羨的身體,到時或有麻煩。
“浮夢生你放心啦,沒有任何人能奪舍我,何況東宮宗主現今只有一縷殘魂。”
“道子為你護持。”浮夢生起身,拂塵輕甩,袖中符紙飛入四方之位,貼上乾坤兩極。
姬無羨抬手,地魂瑟縮了一下,似乎懼怕鬼首身上的強大氣場,紅衣青年垂眸,眼神有些憂傷:“我是小芙的朋友,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聽到女兒的名字,那縷殘魂捂住心口,嗚嗚咽咽地無聲哭了起來。
若是東宮鉞的全魂全魄體,根本不會如此脆弱,然而經過超渡還剩一魂留存於世,沒有怨氣沒有悲喜,卻還有牽掛,父女親情,即是最深的羈絆。
姬無羨輕嘆一聲,手掌覆於東宮鉞額心,觸之冰涼,閉目輕聲道:“好友,我會在那柱香燃完之前結束,放心。”
“好,道子等你。”浮夢生溫和道。
紅衣青年另一隻手平舉至自己額前,念動口訣,手掌翻覆間,似牽引,似召喚,最後指尖在額心一點,有隻赤色蝴蝶自額心飛出,東宮鉞那道地魂亦倏爾化作銀光沒入姬無羨額心。
姬無羨的呼吸、心跳瞬間停止,人往後倒去,已經守候在旁的浮夢生伸手扶住,抱著他坐下,又對蝴蝶溫和笑道:“又見面了,黃泉引路蝶。”
蝴蝶煽動翅膀,繞著浮夢生輕輕飛了一圈,再停在姬無羨髮梢,黝黑的眼珠光華流轉,似在無聲安慰。
“謝謝你,好友能為非凡,不會有事,”浮夢生輕聲道,“只是每次看到他這樣,道子都有種不安,彷彿他會永遠不再醒來。”
紅衣青年被以舒適的姿勢枕在浮夢生臂彎,海藻般的長髮繞開,豆黃的燈光溫暖映襯下,俊朗的眉目與輪廓分明的臉龐亦柔和幾分,如同陷入沉睡的異國王子。
蝴蝶似乎怔了下,又飛到浮夢生肩膀上,觀內一片寂靜,唯有寒風呼嘯,拍打著門窗。
姬無羨睜開眼,已是東宮鉞,與他同行的年輕男子外貌清朗,有些病容,時而咳兩聲,金色薔薇冠束髮,手執金扇,氣質儒雅,身著與自己相似的金衣常服,只是衣襟少了枚金薔薇釘,衣上繡白薔薇家紋,足踏皂靴,正是東宮神月。
“小十一啊,你常年不在家,這院子也不準人打理,”東宮鉞抬手擋開橫生到路邊的芙蓉枝,“這次回來,翻新一下如何?”
東宮神月好歹也是世家公子,然而這荒草茂盛,花木稀疏,野藤瘋長的院子畫風可算清奇,很適合當怪談裡荒蕪許久無人居住能鬧鬼的院子,幾株芙蓉開得明豔繁盛,可作聊齋裡書生遇豔鬼的場景了。
“大哥,我這次回來是特意為您祝壽,這些小事,以後再說。”東宮神月笑呵呵道。
“難得,你這什麼都不上心的性子,還能年年記得我壽辰。”東宮鉞是真的開心。
“父親去世得早,我自幼體弱多病,大哥大嫂將神月撫養成人,若連大哥壽辰都記不住,那我可真是枉為人誒。”說著,東宮神月又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