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山巔傳來的簫音自雲端落下,如同遊絲軟系,攝人心魂,湖水如同被燒開般,劇烈沸騰翻滾,船身再次劇烈搖動,姬無羨立在甲板上,未曾挪動一步。
那簫聲飄渺不定,陡然音變為嘹亮高亢,發出一聲刺耳尖聲,白骨蛟破水而出,帶起的巨浪又將來不及撤離的船隻掀翻,被簫音攝住的眾修士,只餘求生之力,已無再戰之機。
骨蛟雖然只探出小半截身體,卻已遮天蔽日,將那片碧水覆上大片陰影,姬無羨仰頭,眯起眼睛看了下那龐然大物。
漫天水霧消散,昔日外表猙獰,青鱗覆身刀槍不入的惡蛟,如今雖只剩一副慘白骨架,覆有青苔水草,卻不減兇惡之勢,仰頭咆哮一聲,在場之人修為好點的輕則口鼻湧血,有兩個底子差點的,已是直接五臟爆裂而亡,哀嚎聲四起,船隻亦多數被毀,好在南方人多識水性,因而現場雖是亂哄哄一片,目前傷亡還不至於太慘重。
發了一通狠之後,白骨蛟才曲頸低頭,頸部的骨頭髮出喀啦喀啦的刺耳聲音,空洞眼眶中浮著兩團藍色的冷焰,如同永不熄滅的仇恨之火,燒向久遠前的敵人。
姬無羨瞟了一眼在水中撲騰的眾人,將竹簫別回腰間,反手抽出華麗彎刀,直指白骨蛟:“注意來。”
白骨蛟無磷甲護體,且已是受默情驅使的鬼物傀儡,他已今非昔比,力量不再懸殊,用刀,可速戰速決。
然而對方卻是發出嘶嘶嘶嘶的聲音,上下頜一碰一開,黑色的瘴氣如霧瀰漫,姬無羨皺眉,揮刀打散瘴氣,往後退了兩步。
其他人聽不懂白骨蛟龍發出的聲音是為何意,抱著浮木面面相覷,姬無羨卻因修鬼道,能聽懂鬼物妖魔所言。
“小子,這男人身上,有本座討厭的氣味,”白骨蛟嘶嘶地笑了兩聲,如同毒蛇吐著信子:“與你那該死的大哥,一模一樣。”
白骨蛟沒在水下的利爪,輕鬆勾起某物,白骨喀啦間,嘶嘶的語氣愈發陰毒:“本座眼睛瞎了,看不見,小子你自行辨認看看,咯咯咯咯咯。”
竟是一副水晶棺,棺中之人容貌豔麗如同銀雪牡丹,神態安詳,似乎只是在沉睡之中,心口卻是平靜無起伏,並無呼吸。
在場划水的修士們見狀,皆是大驚,姑蘇蘭氏長公子的屍身,怎會在這洪澤湖中。
“那水晶棺看起來造假不菲,看起來還是用了心的。”
“即便如此,也不該沉屍野湖吧?”
“就是就是,杜蘅君何等人物,入土為安才對,怎能如此草率處理!”
“屍體是假的吧?蛟怪知道姬無羨最怕他大哥,這是心理戰術。”圓臉修士趴在一塊破船板上,十分確定道。
姬無羨定定看著那棺中人,握刀的手輕顫,蘭羲之的血衣已在入殮時被替換成乾淨的常服,但自己恍惚間看到的,卻是他身上白衣染血的模樣。
“放開他。”姬無羨閉目,冷然道。
“這麼生氣,忘記當初是你親手捅死你大哥的事情了?”白骨蛟大笑起來,搖頭擺尾,整個湖區一片動盪,差點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住口!”姬無羨蹙眉,腕一動,刀光凌厲,利刃削骨,將白骨巨蛟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當初蘭羲之的劍偏離了他的心臟兩寸,他的刀,卻在下一秒直直捅進了對方的心臟。
藏心貫穿蘭羲之的身體,噴湧而出的溫熱血雨,濺落了幾滴在他臉上,卻是無比熾熱滾燙,他竟然對蘭羲之下了殺手。
不可原諒。
那蛟怪被破開的巨大頭顱很快癒合,咯咯咯咯咯的笑聲之後,張嘴亦不再是嘶嘶的獸嚎,而是一個聲音低沉的男聲:“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因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立於山巔的青衣男子,嘴角揚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