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傳來慢十八音時,金陵正值傍晚,碧空中捲雲飛霞,餘暉灑金,暮色裡的秦淮河畔已然熱鬧非凡。
有道是:自古金陵繁華處,巍峨城闕水雲間。秦淮河畔雲夢樓,朝聞絲竹暮管絃。
作為金陵最有名的酒家雲夢樓,生意自是好得不行,賓客往來絡繹不絕,人聲鼎沸言笑晏晏,三尺紅臺上的布袋戲時而引來滿堂喝彩,謝幕後,琵琶聲響,又是新開一曲評彈。
二樓雲夢長廊是個看戲聽曲觀秦淮的好地方,價格自然不菲,未到秦淮河畔華燈璀璨的時點,現下只有兩桌客,倒是鬧中取靜,那桌上珍饈佳餚不少,卻唯獨沒有云夢樓的招牌佳釀君莫笑。
“客官久等了,這是你們點的君莫笑。”語落,正是小二穿堂而來。
“小哥新來的吧?我們幾個都不飲酒的。”此桌共四人,看來都是常客,見他送酒來,皆相識而笑,其中一位少年還不忘打趣道。
少年身著紫衣,衣上繡有金線蓮家紋,腰上繫了水晶蓮花墜,孔雀石花金魚佩等叮叮噹噹各種華麗掛件,看起來很有錢的世家小公子。
“啊,原來是謝小公子,”新來的小二阿乙端著托盤,有些疑惑:“這……可堂倌說是雲夢木廊上蓮花桌號客人點的啊。”
“我們是蓮花桌號沒錯,但木廊上桌號是並蒂蓮,我們常坐七瓣不邀藍蓮號,你的酒,該是鄰桌九瓣不邀碧蓮號那位客人點的。”有位身著月白錦衣的男子和善提醒道。
“鄰桌嗎……這,抱歉!”阿乙忙行禮道歉。
“沒事啦,快送酒過去吧!”小公子容顏俊俏,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虎牙。
說完,又將目光投向鄰桌,是位獨客,說是鄰桌,因二樓雲夢長廊空間大,因此兩桌之間隔了十數來步遠,那人也並未坐著,側身抱臂倚柱而立,目光望向樓外的遼遠的虛空,似乎在發呆。
是個身姿挺拔的年青人,蜷曲的烏髮高束,垂落如濃密的海藻般,項上掛銀瓔珞,手戴銀護腕,身著紅衣,佩彎刀,刀鞘紋飾華麗,與那身銀飾都刻有桃花紋浮雕與鏤金的蝴蝶紋交錯,足蹬鹿皮靴,看起來是華麗貴氣的異域打扮。
他腳邊趴了只正在打盹的細犬,狗子有著烏黑髮亮的皮毛,看起來十分精悍,聽見腳步聲,雙耳立起,警覺地抬起頭,見是小二托盤而來,又趴了回去。
“客官,您的君莫笑。”阿乙紅著臉道。
“多謝。”紅衣青年轉過臉來,笑著對他點點頭。
是張平平無奇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疲倦,一雙眼睛卻是明亮如星辰,阿乙看著那雙金色的眼眸,呆了呆。
“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紅衣青年笑道。
“沒,沒事,只是難得見到來自西域的客人,小的一時晃神,對不住。”阿乙回過神來,臉更紅,對方只是笑著搖搖頭,沒再說話。
“那我把酒放……”他尚未將酒罈放到桌上,青年卻伸手將酒罈撈了過去,拔掉酒封,仰頭灌了起來。
“……”
“還有什麼事情嗎?”那青年喝了幾口酒,見阿乙還在原處,掂著酒罈笑問道。
“沒……沒事,客官慢用。”阿乙忙行了個禮,匆匆離去。
“哈哈,倒是趣味。”紅衣青年一手抱臂,一手拎著酒罈,垂目望向樓下。
虎牙少年順著那人目光望去,瞥見街上路過幾位身著統一校服的修士正進雲夢樓而來,露出饒有興趣的目光。
“城裡似乎來了不少仙門中人。”月白錦衣者代替少年發問。
“最近不是各地都在鬧活傀屍災麼?但凡有人提到句姬無羨造的孽,就會有一群活傀屍躥出來,瘋狗般見人就咬,活傀屍都是活人,又多如腿毛,不發瘋時又是無害良人模樣,要處置他們吧,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