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勞煩好友,我自己來。”王渙披了外袍從榻上下來,因傷病在身,跛足的殘缺明顯了些,走路有些一瘸一瘸的。
知曉要強之人都有個不願示弱的個性,況且王渙還是有著非凡男子漢驕傲的人,謝霓羽好不容易才按下要去伸手攙扶一下的念頭,裝作沒看見,低頭揭開碗蓋,輕輕攪動著藥湯,又用小勺舀了匙藥湯,發現並無藥渣,十足十的一海碗藥湯。
王渙已走到桌邊,與謝霓羽相對而坐,坐姿端正,背依舊挺得筆直,面色從容鎮定:“給我吧。”
謝霓羽將藥碗推過去,單手支在桌上托腮,笑得有些狡黠。
王渙捧著藥碗,微微蹙了眉,定定地看著那碗藥湯好一會兒,如臨陣前,如面敵人。
終是敗下陣來:“我喝不了。”
“哎,還以為你能克服,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這個弱點還在。”
堂堂琅琊王氏宗主,季凌君王若溪非常怕苦這點,外人不知,卻是琅琊山五俠士之間公開的秘密。
“這並非是弱點。”
還在逞強,謝霓羽搖搖頭,也不再多說什麼,笑著取出個迷你小瓷罐,推到王渙面前。
“這是何物?”王渙接過那瓶子,拔了瓶塞,但見裡面裝滿圓滾滾的雪白丸子。
“糖雪球。”謝霓羽笑容清麗:“倒兩粒在湯藥中,可掩蓋苦味,卻不會影響藥效,快試試吧?”
王渙點點頭,依言照做,果然,將糖雪球倒進去後,濃郁的苦澀中藥味消失了,他端著碗,又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終是心一橫,將那碗湯仰頭而盡。
幸好,真的不苦。
王渙將藥碗擱回托盤,面上倒是平靜:“當年義姐讓我喝的湯藥,也不苦,原來,是加了這味藥。”
“是,這糖雪球,就是慕姐姐當年特地為你調治的,”謝霓羽的聲音低了下去,垂眸,仍見慕琴音溫柔美麗的容顏浮現於前,謝霓羽垂眸:“你在唐氏苦修班受傷後,她就時常備著,還給了我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義姐……”王渙閉目,喃喃道。
“都說病中心裡最脆弱,王渙你不會哭了吧?”謝霓羽勉強笑道。
“不會,皓羽不必強顏歡笑。”王渙睜眼,語氣恢復平靜。
“抱歉,是我影響到你。”謝霓羽低頭,輕聲道。
“不歸崖上之事,皓羽想必是已經聽說。”王渙雲淡風輕轉移話題道。
謝霓羽點點頭:“是,小芙已飛信傳書於我,現今謝氏已經開了堂會安排了相關事宜,鬼市在金陵,還翻不起什麼大浪。”
“嗯,還有一事,那個人回來了。”王渙的食指,又在不自覺輕叩桌面,思考之下下意識的舉動。
謝霓羽聞言,卻是沉默,東宮芙的信中,已詳細敘述不歸崖上發生之事,提醒她加強金陵轄地的防守,連同王渙受傷,以及……那人歸來的事情,都寫了。
“我想,東宮已經告知好友,不歸崖上若無他,我等無法全身而退,修界或許已是暗無天日。”
謝霓羽放在膝上的手握拳,依舊不說話。
“觀塵鏡雖曾受三支穿雲箭,但以一人之力破鏡,仍並非易事,姬無羨的功體受損情況,比我更嚴重。”
謝霓羽深深吸了口氣,閉目不應答。
“對我那三掌,並非是為殺,而是救。”
“王若溪,夠了,不要試圖改變我的想法。。”謝霓羽睜開眼,終是忍下眼淚,儘量用冷靜的態度面對此事。
“我並無此意,”王渙神色平靜,語氣亦是波瀾不驚:“皓羽今後,可能在任何地方遇見他。”
“王渙,若他當年不去斬蛟,該多好。”謝霓羽面上的倦容微顯,心緒卻是飄向遙遠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