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她回到家洗了個長長的熱水澡,慢慢地把頭髮吹乾,穿著厚厚的睡袍,煮了一壺濃濃的咖啡,然後開啟臺燈,開始趕畫稿。
她關掉手機,拔掉室內電話線,把套房的門鎖鎖上,就這樣一直畫,直到隔天下午三點,近乎神蹟地趕完了整張圖,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用吹風機的冷風吹乾圖,捲起放入塑膠畫筒裡。
她臉色蒼白,神情卻十分平靜地換了外出服,揹著畫筒開啟門,才一跨步,腳下突然踢到了某樣東西。
是一盒包裝精緻的蛋糕禮盒,上面還貼了張字條。
陳蘭齊:
這是你最喜歡的那家重乳酪蛋糕,吃完了以後,打個電話給我。
ps:我們“真的”需要好好談一談。
項康
她麻木地看著那隻禮盒,隨即拎著走。
到了出版社交畫稿的時候,她順便把那盒蛋糕送給童書部門的編輯們,並且告訴她的責任編輯如姐——
“我隨時可以出發到德國,如果他們真的需要我派上用場的話。”
“太好了!我馬上打電話給老闆!”如姐忍不住歡呼。
回家時經過便利商店,陳蘭齊進去要了一個大紙箱,回到家後,通知鎖匠來換鎖,最後坐下來,把歷年來項康留在這兒、以及她為他準備的每一樣東西,一樣一樣地裝進紙箱裡。
包括他送的那罐早已用盡了,她卻連瓶子也捨不得丟的“清秀佳人”香水,他去美國開會時替她帶回來的“彼得潘與小鈴鐺”雪花球,他和上上一任女友去峇里島玩,順道買回來送給她的一件淡紫鑲金邊的沙龍……林林總總共十幾樣,都是她珍惜得像稀世珍寶的禮物。
在紙箱的最上面,她放上了給項康準備的那隻綠色的胖耳杯,還有他最喜歡聽的幾片艾維斯·卡斯提洛《elvis costello》的cd,以及半磅他最喜愛的爪哇咖啡豆。
她在紙箱上用黑色簽字筆寫了他家地址,然後在封箱之前,寫了一張字條放進去——
對不起,我想我不適合再做你的好朋友了。
陳蘭齊慢慢地將箱口貼好、封住,指尖冷得像冰,卻從頭到尾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和停頓。
她必須自救。
在心因絕望與羞愧而痛苦得碎裂成千千萬萬片時,就算顫抖著手,也必須自己一片片把它撿回來。
從國小到現在,她整整暗戀了他二十年。
如果她花了二十年的時光還是不足以讓一個男人看見她、欣賞她、並且愛上她,那麼這份痴戀,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她真的好累好累了。
再也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與失望,心動與心碎……
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在聽著他與新女友之間的點點滴滴情事時,露出感興趣的笑容,再也無法強迫自己不去可憐地巴望著他每回戀情結束時,暗自祈禱著,或許他下一個戀人就是自己?
而且,這次真的不一樣。
他已經找到他生命裡的溫蒂……
他就要結婚了。
突如其來的劇痛狠狠踢中她的心口,陳蘭齊緊緊揪著衣襟,死命憋住險些崩潰決堤的哭泣衝動,痛苦到痙攣得彎了腰——
不。她不哭。她不會哭。
這二十年來,她已經為了自己的一廂情願流了夠多的眼淚,甚至,超過了她這一生應有的淚水配額。
她雙眼乾澀目光平靜地環顧屋裡一圈,確定沒有漏失掉任何屬於他的東西,直到目光落在窗臺前,突然一震——
那盆未開花的紫色水仙花。
傳說中,花開的時候,香氣會替守護它的人帶來幸福……
陳蘭齊眼裡湧現濛濛水霧,鼻頭一酸,喉頭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