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工人開始進出瞎嫂的屋子,有的的確懷著誠心詢問禍福,更多的卻是希望被那白嫩的玉手輕捏一下。
但是,心懷鬼胎的來者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愚蠢,因為當他們伸出手等待那消魂的一捏時,得到的卻是女人手裡一根鋼針的猛扎。他們驚叫著跑門去,再不敢靠近瞎女人半步。
河父海母26(9)
“當心地火。”
在捏過第一百個問命的小夥子的手時,瞎嫂對他講。被她的手捏過的小夥子是四川人,同隊工友都喊他小四川。這次問命,他是被幾個年齡大的工友硬拉來的。
“她手裡有根鋼針呢!”小夥子顫顫驚驚,起初死活不肯來,他已從同隊一個外號“野貓”的工友口裡得知了瞎女人的厲害。拉他來的工友便說,只要你心裡不往那事上想,保管沒事。
在輪到他時,小秋子不假思索地問自己會不會死在油井上。但把手伸過去時,卻還是為那鑽心的一刺做了心理準備,手指在輕輕顫抖。
後來,小四川為沒挨針刺而慶幸,將瞎嫂“當心地火”的話忘得一乾二淨。十天後,工友們從熊熊烈火將他搶出時,年輕人已變成了難認面目的焦炭。
小四川來此以前是公社的拖拉機手,這個農家出身的小夥子在趕赴此地的途中一直飄飄欲仙,夢想著也能和城裡的工人一樣穿著乾淨的工作服上下班和按月領工資的體面。他的夢想很快被現實擊碎了。汽車將他和同伴載入荒原後,他才知當石油工人根本不如拖拉機手,自己事實上成了一臺幹活的機器。
他最初乾的是清蠟工。由於採油裝置落後,井口出氣多,出油少,壓力迅速下降,井口鑽機上很快便會結出“蠟棒子”。他和四個工友每天要清蠟十幾遍,而每一遍幾乎都要耗盡所有體能。轉動搖絞車清蠟時,搖不上十圈便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他心灰意冷,堅決要求調換工種。
大隊指導員手持一個小本本對他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將國家如何需要原油和艱苦的工作對青年人成長如何有好處等道理說盡之後,他卻仍不改換工種的初衷。隊領導經過研究,將他調為鑽工。小四川平日默聲不語,要不是在吃飯時能連著吞下一大把紅辣椒幾乎引不起人的注意。幹上鑽工以後,他才知道這個崗位其實比清蠟更加艱苦。他在師傅指導下,手握大鉗拉過來推過去,司鑽一提結杆,泥渾身被噴滿泥漿。起初,他總不得打大鉗要領,只得由指導員親自手把手地教。“看著,”指導員不僅善於做思想工作,而且哪個工種都是內行,他與小四川不同,是從東北最大的油田調崗來的,他一邊操作,一邊將自己總結的打大鉗要領教給小四川:“兩腿成形,前腿虧,後腿蹬,右手抓鉗頭,左手拉鉗柄,眼看準,勁穩衝,保管一次就成功。”
這些要領令小四川頭暈目眩,但他還是靠自己能熟練操作拖拉機的悟性將技術掌握了。可實際操作起來卻遠不是那樣簡單,在井上打鑽,由於鑽具重、轉速快,井架隨著身體在急劇地震動,使小四川彷彿時時處於地震的震中。
第四天,當他能較熟練地與司鑽“野貓”配合在井上打鑽時,兩個防爆燈罩在井架的劇烈震動中從空中落下,有一個砸在了他右手上,頓時血流如注。這時,他發現“野貓”也被另一個防爆燈罩砸傷了,傷在頭上,血水伴著汗水使他滿臉殷紅。
小四川已明白,此時司鑽事實上比他的崗位更為重要,手裡掌握著三條命:人命、井命、裝置命。鑽具劇烈地直往下溜,眼看著遊動。滑車、鋼絲繩和小籠頭、大鉤等設施就要砸下來了。
生命悠關之際,“野貓”毫無懼色,他緊緊握住剎把,任由臉上血水撒落,終於避免了臨頭大禍。那時“野貓”剛從瞎嫂那裡回來不久,並將瞎女人的厲害告訴了小四川,手心裡還留著鋼針的扎痕。“咱這命隨時都會扔到這口井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