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搞個投影在家看電影並不稀罕,但方斐走進房間,仍被楊遠意那塊透聲幕和堪比影院的全套音響震驚了一下。不過楊遠意畢竟是電影導演,做一個專業級別的家庭影院合情合理,方斐收起驚訝,脫了鞋,踩上那層厚厚的地毯。
空調開得很足,會有點冷,燈光昏暗得恰到好處,桌上擺著一瓶酒,兩個玻璃杯。
楊遠意正在挑電影,他的收藏幾乎覆蓋一面牆,從老式錄影帶到藍光4k的碟片應有盡有。他陷入糾結,拿著兩部電影轉過身:「你選?」
方斐發現了,楊遠意有一點輕微的選擇恐懼,所以無論他的答案是什麼楊遠意都會高興。
只是不想自己做「取捨」。
也不知這是否同樣為楊遠意性格里多情的一部分。
一部是上世紀50年代挪威拍攝的黑白電影,兩個女人做主角,故事充滿生命力;另一部是前兩年在歐洲大獲好評的德語片,反戰題材,攝影與美術極其優秀。
方斐哪個都不愛看,他沒有迎合楊遠意,嘗試著問:「能不能我選另外的?」
寵物有了想法,楊遠意很感興趣:「你想看哪一部?」
「《暗戀者》。」
方斐說完,楊遠意沉入陰影的那隻眼睛泛起一瞬的亮光,但他看不透楊遠意表情,好像沒什麼變化,卻明顯感覺到對方有一點抗拒。
然而好在只有一點。
他唯恐楊遠意沒聽懂,拿同名的電影搪塞自己,難得固執地說:「你導的那部。」
「沒看過嗎?」楊遠意反問他,囈語一樣。
「看了,所以知道剪了一段。」方斐說,不自覺地雙手握在一起,撥出心底殘留的眷念,「當時……以為不會再見面,就買了票。可是感覺中間劇情不太連貫,就想著是不是被剪了,或者你自己剪了。」
半封閉的房間,隔音棉讓外面聲響傳入不進半分,於是呼吸聲更清晰可聞。
以前感覺到過楊遠意的壓迫感,但時間總是短暫的,很快就沒了。方斐現在站在他對面,兩人之間不過兩三步,卻突然發覺:他的確跨不過去。
他和楊遠意差得太多了,就算在一個圈裡,但壓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話說得唐突,只會讓人覺得他不知深淺。
燈光明亮,襯得楊遠意淺色的瞳仁竟沉入了黑暗。
他摩挲手裡的錄影帶,略低頭沉思良久,在幾乎透不過氣的壓抑中聲音輕輕地出言:「我先找找吧,第一版片子不知道放哪去了。」
方斐感覺自己鬆了口氣:「哦,好。」
又很快說:「找不到也、也無所謂……我……」
「沒事兒。」楊遠意說。
怎麼聽都像搪塞,方斐想那部電影裡一定有楊遠意不肯被別人發現的細節——做導演很容易往作品裡摻雜個人的情感,這比演員無法從角色中脫離更嚴重,每部電影都帶著導演某一部分的寄託。
尤其處女作中更是能發掘不為人知的一面,粗剪就更不必說。
原來對感情疏離又放任、真心若隱若現卻似乎永遠不會露出廬山面目的楊遠意,在這一點上也不例外,總歸儲存一塊未曾允許旁人涉足的秘地。
方斐覺得這就算完了,他走到小沙發坐下。
認真開始選擇黑白片還是小語種時,角落的一盞燈亮了。方斐望過去,楊遠意從櫃子最底層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卷錄影帶。
他轉過身,眼底已經沒了剛才的冷硬與牴觸。
《暗戀者》是今年五月上映的,方斐看見導演名字後就買了票。彼時他對還能與楊遠意產生交集已經不抱期待,單純想看一看楊遠意拍的電影是什麼風格。
鏡頭出乎方斐意料的細膩,感情每一點變化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