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拿了一支出來,遞於侍立在旁的宮女。手背固然嬌嫩,手掌卻佈滿了淡黃的繭子,這是常年操劍練武的緣故。我心下了然,在宮裡,常年習武的妃嬪,除了周貴妃還會有誰呢?
穆仙將我送入西偏殿,便退了出去。殿中極靜,只有墨條與硯石廝磨的輕響。墨汁漸漸濃厚,終於歸於寂靜。周貴妃身著水色暗雲紋廣袖長衣,端坐於書案之後,看我行了禮,便指著一張櫸木圈椅請我坐了,良久方道:“本宮還以為請不來朱大人,想不到來得倒快。”我微微一顫,只覺她的目光似銳利寒冷的刀鋒在我身上極快的刮過。
我抬頭直視她的雙眼,坦然道:“縱然娘娘不召臣女,臣女也要來思喬宮的。臣女聽說錦素妹妹被囚,極想見她一面。”
周貴妃道:“你要見錦素,當去遇喬宮求本宮才是,來思喬宮做什麼呢?”
我微笑道:“娘娘要見錦素妹妹,想必不難,可是要請皇后娘娘饒恕錦素妹妹可就不易了。娘娘縱然憂心,可也怕皇后耳目眾多,故此借陸貴妃的書房召見臣女。但請娘娘放心,臣女一定盡力搭救錦素。”
周貴妃目光頓時柔和了許多:“這麼說,並不是你告發錦素的?”
我站起身來,盈盈拜下道:“回娘娘,臣女沒有告發錦素妹妹。錦素妹妹認罪,是因為她的確有罪。她的胡言妄語,都入了臣女的耳中。如今她身陷囹圄,臣女卻安然無恙,臣女心中難安。”
周貴妃點頭道:“起來坐著回話。難得,你也知道她是代人受過。皇后娘娘說,她是因為妄議立太子之事被問罪的,除了朱大人,不知還有誰聽了去?”
對史易珠和車舜英的恨意瞬間佈滿了四肢百骸,我站直了身子,渾身僵硬,抬眸凝視貴妃,一字一字道:“遇喬宮史大人也聽過。”
注:
1,出自《韓非子?說難》,原文為:
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刖。彌子瑕母病,人間往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忘其犯刖罪。”異日,與君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啖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於君,君曰:“是固嘗矯駕吾車,又嘗啖我以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變也。故有愛於主,則智當而加親;有憎於主,則智不當見罪而加疏。故諫說談論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說焉。
玉機詞(三九)下
周貴妃不動聲色的將身子緩緩向後仰,靠在了椅背上,良久方嘆道:“怨不得錦素出事,她連問也不問。走吧,你和本宮一道去粲英宮。”
我扮作周貴妃的使女,由陸貴妃相送,浩浩蕩蕩出了思喬宮,向北走進了粲英宮。粲英宮的掌事宮女杜若領了一眾宮人趕忙上來迎接。周貴妃徑直走到門房,兩個守門的小內監不敢阻攔,周貴妃便只帶著桓仙和我進了屋子。
屋子裡連蠟燭都沒有,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奄奄欲熄。門一開啟,冷風便將油燈也吹滅了。門口燈火通明,照不見深處的黑暗。只聽杜衡的聲音問道:“是誰?”
桓仙忙出去提了一盞燈進來,取出紅燭重新點燃了油燈。但見通鋪炕上,宜修面牆躺著,杜衡抱著錦素靠牆坐著。桌上連水也沒有,靠門的牆角里,卻有一隻破了蓋子的恭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騷臭味。我忍住胸腹間的翻騰,掩住口鼻,桓仙也微皺眉頭,唯有周貴妃安之若素,不以為意。
錦素從母親懷中抬起頭來,頓時又驚又喜,連忙爬下炕來行禮。杜衡推了推宜修,兩人下地磕頭。
周貴妃道:“桓仙,你先帶宜修出去,本宮有話和於大人說。”
桓仙和宜修出去後,我方敢放下一直附在我面孔上的絲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