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位至交叔叔的話。也像個過街老鼠,遇上債主能躲便躲,躲不過便答應下個月一定還錢。其實,他賬戶上根本就沒有錢了。我不能想象,老實、勤謹、重情重義、一諾千金的爸爸會變成這樣。
然而,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們,依然讓我們維持著優渥的生活。爸爸的車,其他幾套房子,所有的銀行存款全都用來還債和投入新的工程中了。於是,我想起了搬家的那晚,我埋怨爸爸不送我回家,我鄙視他掏給我的錢——那也許是他最後的一些錢了。
高利貸利滾利,已經成了一個龐大的數字,而爸爸已經坐吃山空,再也沒有了償還的能力了。這麼多年來,他習慣了用他愈發消瘦的肩膀挑著本就挑不動的沉重,他把自己逼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不管我們,還是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終於,他無能為力、他走投無路、他無處訴說、他借酒澆愁、他有家不能歸,他選擇了休息休息。但是——就這樣,長眠不醒。
媽媽說,原來爸爸到死都是個窩囊廢。
我絕不相信!
他們都說爸爸就是自殺,不是因為喝醉了酒,誤吃了安眠藥。
我不相信。
爸爸絕對不會拋下我們,讓我們面對這個偌大的爛攤子,他一貫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爸爸是不會自殺的。
只有我知道他死亡的真相。
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是被我一意孤行抱回來的花害死的——“孔雀”,花鬼。
一定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監獄
我和姍姍兩個星期都沒有去上學。
第三個星期,姍姍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擦掉眼淚,脫下了一直沒換的髒衣服,揹著書包,努力在臉上掛上一副昔日的表情,離開了家門。
我早知道,她會比我好得快。從小我就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姍姍總是能頑強地生活下去,而我只會病入膏肓、無藥可救。高坤說我冷漠,其實他不知道,我的冷漠不過是在保護自己,因為一旦有什麼人什麼事進入到我心裡,很輕易就能讓我墜入深海,被滾滾巨浪吞沒。所以,我不會輕易動感情,因為我太過脆弱。總之,就是個無用的廢物。
我整天窩在家裡,不肯多說一句話,飯也不過吃兩口。媽媽由著我,並沒有逼我。事實上,她和我一樣,都還沒有開始新生活的勇氣。或者說,連這種勇氣我也不想擁有。
“好好上學吧,家裡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有媽媽在。”媽媽對姍姍和我說。
連她自己都覺得說出這樣的話十分怪異,更別說我和姍姍,所以我們相視著,彼此臉上都有些尷尬。雖然媽媽可以將一個將要倒塌的老別墅重新裝修出來,但我們並不相信,她具有面對現實的能力——連爸爸都無能為力的現實。
媽媽唯一有的,就是不知道“生存”是多麼殘酷的字眼,因為她從未像爸爸一樣耗盡一切地討生活過。“姥姥姥爺不會不管我們的。”媽媽說出了實情。
萬幸的是,爸爸借的都是曾經的同學或者朋友的錢,他們也不會像黑社會的人那樣傷害我們。但是,錢還是要還的,一分也不能少。
我搬到了閣樓裡,就睡在“孔雀”旁邊。它掉了的那隻腦袋已經被媽媽裝進了塑膠袋裡丟掉了。至於那晚我看到的血,已經滲到了地縫深處,我隱隱能聞到棕紅色的木頭地板上散發出的腥臭。可是,我把“孔雀”會流血這件事告訴媽媽和姍姍,只換來她們憂懼的眼神。
“就算有血也是你爸磕破了頭。”媽媽說。
“不是、不是!是花先流了血,然後爸爸才摔倒的!”我尖利地叫著。
“事實上,我們根本就沒有看到血!”
我著急地搖著姍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