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造府有過之而無不及,入眼的大紅床幔都是宮造的,環顧四周,顏真卿的字,唐伯虎的畫,一人多高的西洋穿衣鏡,好吧,這些很正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們都喜歡這些玩意兒,可是武則天的蓮花鏡為什麼會擺在梳妝檯前?還楊貴妃用的羽扇?還趙飛燕跳舞時的托盤?
這是人住的房子麼?曹老大突然升出一種不祥之感,眼前這個嬌俏可人的丫環是多麼地熟悉啊,這不是他書裡活脫脫的賢襲人麼?
“呀,這是醒了?”隨著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一個比襲人還漂亮的丫環打簾子進來,只見她細腰削肩,風流靈巧,曹老大更是連死的心都有了,一個丫環像襲人,他能安慰自己是意外,第二個丫環,不是寶玉屋裡長得最漂亮的晴雯又能是誰?
偏偏這丫環一開口就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幻想,她說:“寶玉,你又犯病了?”
襲人嬌嗔地瞪了她一眼,她一揚頭,不服氣地問道:“我說錯了?你看他痴痴呆呆的,不是犯病又是什麼?”
說著咯咯笑了起來,然後來到床邊坐下,很體貼地問道:“傷口還疼不疼?”
曹老大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屁股上火辣辣地疼,他試探地叫了一聲:“襲人?”
嬌俏可人的丫環急忙走上前來,“在呢,可是疼得狠了?要不要再敷點藥?”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哄吵了起來,只見眾多漂亮的女子扶著一位慈祥可親的老夫人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見寶玉醒了,頓時欣喜若狂,奔到床前一連聲地問有沒有想吃的?有沒有想喝的?身上疼不疼?
“老祖母……”看到她,曹雪芹想起了自己的老祖母,也是這般寵溺著自己,捧在手裡怕凍著,含在嘴裡怕化了,可誰知到最後,他這個不孝孫卻連她忌日的時候連柱香都沒上過,連張紙都沒燒過……
他一把撲到賈母懷裡,失聲痛哭,賈母心疼孫子,也跟著抹淚,看著祖孫倆抱頭痛哭,底下站著的一幫子人也都紛紛哭了起來,可有幾個真心幾個假意誰知道?鳳姐急忙上前勸解,勸了好一會兒,賈母的眼淚才收起來。
探望過他之後,又叮囑了許多事情,賈母就帶領著一眾人離開了,說他傷還沒好,需要多休息。
曹雪芹一抬頭,就看見在人群的最後邊站著一個扶風弱柳一般的女子,她扶著門沿,依依不捨地回望著他,眼中滿含擔憂和心疼,不是黛玉還是哪個?她微紅著眼框,微蹙著眉頭,本來就蒼白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憔悴,想起自己早逝的表妹,他的心猛然一陣劇痛。
黛玉深深地看他一眼,最終加緊腳步,追赴賈母一行人去了。
天啊,我竟然得罪了哪方神佛,竟然讓我活進了自己的書裡?曹老大一頭栽倒在枕頭上,把十八路神佛問候了個遍,難道你們看我把賈寶玉折騰得太慘了所以讓我來嚐嚐他受過的苦?
有沒有搞錯,他吃的苦叫苦嗎?無非就是心疼完姐姐心疼妹妹,沒病裝病多愁善感,那叫無病呻吟!跟我吃的苦比起來,算些什麼?
最慘的下場不就是落了一個家破人亡嗎?那是我在怒其不幸,恨其不爭!身為一個男人,沒有擔當,沒有手段,保護不了心愛的女子,撐不起一個家……
這個紈絝子弟,跟我何其相像?我是在恨他,何嘗不是在恨我自己……
這一回,我一定要改變這些苦命人的結局,我要給林妹妹一個完美,讓她替我的表妹好好地活下去,我要借寶玉的身體,活得風生水起,平步青雲!
什麼紈絝子弟,上一生嘗夠了人情冷暖,看夠了世間辛酸,人性最醜惡的一面我比誰都瞭解,這樣的人,還能做紈絝麼?
於是,在身體大好之後,他一改常態,早上給賈母請過安之後,就一頭扎進書房裡,捧著四書五經開始學習,不再調胭脂,也不再跟丫環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