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萬興奮的彙報著,兩隻眼睛放射出燦爛的光芒。
所有目光都更加強烈地聚焦著來自大城市大上海的一隻女式小手錶!
“來--俺給你戴上!”
大家一齊起鬨,“戴上!”“戴上!”
趙翠梅的臉龐羞紅羞紅的,把兩隻雪白的手脖子都伸向了小萬。
“戴哪手?”
小萬懵頭懵腦地問小妹。
小妹生氣的一跺腳,大喊百叫的說,“俺不知道!”
“俺從來都沒見到過這個!你們都欺負俺!”
小妹嫉妒地扭動著腰肢,儘管手在捂著臉,但是,眼淚還是不配合的掉了下來。
看來,小萬爹把手錶藏的很嚴實啊!
“哄--”
大家又一次的齊聲笑了!
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使大勁的勁扒開人群,對小萬傳播著使用高檔生活用品的新知識。
“戴左手!戴左手!”
接著,大家都一齊跟著喊著,“戴左手!戴左手!”
於是,小萬笨手笨腳地費了很大勁才把亮光閃閃的手錶戴在了趙翠梅的手脖子上。
趙翠梅還沒有把手脖子完全縮回去呢,周圍的小姐妹們就都朝她擠了過來,把她的衣袖子使勁的朝上頭捋著,眼神複雜的爭著參觀她的手脖子。
在當時那個精神生活質量極度扭曲、物質生活質量極度貧乏的年代裡,誰的手脖子上面要是能戴上一塊亮光閃閃的手錶,那就是人上人了,更別提是“上海”牌手錶了,至於“上海”牌的女式坤錶,別說打槍趙家的趙翠梅了,就是縣革委會大院的那些頭頭腦腦們的老婆、閨女、兒媳們,就怕連想也都不敢想呢!
“跟我……走吧?”
小萬一邊說著,一邊兩眼含情脈脈的看著她的新娘。
趙翠梅滿臉幸福的朝她的新郎看了看,接著就微微的點了點頭。
儘管那時全國都還正在大鬧大革文化命,誰也不許搞磕頭作揖等等封建迷信活動,誰要是搞了這一類的封建迷信活動,就要被批判、被鬥爭,但是,即將走出家門口的趙翠梅,還是義無反顧的轉過身來,先是兩腿併攏站好,然後雙膝著地,直直的跪在生她養她的地面上,向送行的眾鄉親們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帶聲的響頭,然後,眼淚汪汪、聲音哽咽地看著父母,嘴唇哆嗦著好大會,才說出話來。
“爹,娘,俺……”
爹孃也都眼淚汪汪地,抬起胳膊,朝天招了招手。
“走吧……走吧……”
這就叫做,閨女出嫁小送殯、媳婦進門大過年哪!
小萬心疼地把新娘扶起來,從挎包裡拿出鞭炮,叫小妹幫著點響了。
雖說是在大搞革命化,但是,小萬還是遵照爹孃的反覆叮囑,叫趙翠梅偏身坐在腳踏車子後座上,推動著腳踏車離開了趙翠梅的家園。
老規矩說,新人從孃家一上了花轎,花轎只要一動步,一直到第二天從婆家新床上面個起床,這段時間的雙腳是不能直接接觸地面的。
無論怎樣革命化,或者說,無論這個化還是那個化,無非是新瓶子裝陳酒罷了。
當時,無論新人是坐在手扶拖拉機子裡頭,還是坐在腳踏車子的後座上,都等於是坐在花轎裡頭了。
到擺渡口或是手扶拖拉機實在不能通行的羊腸小道,都要由新郎官把新娘子從腳踏車子後座子上頭抱下來,放在船上,或是抱著、馱著、揹著,然後,繼續向前進,反正不能雙腳著地。
至於為什麼不能雙腳著地,其中有什麼道道,有什麼講究,有什麼說辭,無論你去問誰個,誰個也都不能給你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反正大家人老幾輩子了,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一直都是這樣做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