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鏢師一起鬨笑。
三人回到城外岸邊,天色已晚。
尹紅萸嬌弱一些,上船歇息去了。
唐小峰搖搖晃晃地來到哀萃芳面前,一身酒氣,怪笑道:“娘子……”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喝醉了。”
唐小峰卻是痴痴地看著她:“娘子……對不起。”
哀萃芳冷笑道:“你對不起我什麼?”
唐小峰愧疚地道:“在東海的時候……我不該那樣子欺負你。”
哀萃芳嬌軀顫了一顫,心頭亂如絲麻,卻終是強壓下萬千情感,面無表情地道:“是我先去殺你,你沒有對不起我。”
“但你卻是個女子,”唐小峰緩緩伸手,去拔她額前髮絲,“不管你怎麼害我,我都不該……那樣子對你……像你這麼漂亮的人……應該是用來……喜歡的……”
身子一搖,倒了下去。
哀萃芳下意識地便將他扶住。
夜風很冷。
唐小峰與尹紅萸都已在船艙內睡著。
哀萃芳獨自一人坐在船頭,心裡一團亂麻。
——“不管你怎麼害我,我都不該那樣子對你。”
——“像你這麼漂亮的人,應該是用來喜歡的。”
在東海被他折磨虐待時的經歷,實是她心頭無法磨滅的憤怒與怨恨,然而,當他親口向自己道歉的時候,她心裡頭又像是五昧瓶被同時打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錯的真的是他嗎?
在東海的時候,他本來根本就不認得我,他也沒有來惹過我。
是我先在麟鳳山突然出手想要殺他,是我抓走他身邊的那些人,又千方百計地想讓他死。
不管他如何報復我,其實都是應該的。
本以為毀去他一身的修為,他一定會恨死她,而她就可以藉著對方的恨來修補自己心靈上的裂縫,但是現在,對方的反應卻是如此的出乎她的意料,以至於讓她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他是她的煞星,是她修行中出現的魔障。
她對他的每一份情感都會因這種奇妙的關係而十倍百倍的放大。
他展露出來的才華,他擊碗而唱的豪氣,都藉由她心靈上的那道缺口不知不覺、深深地映了進去,讓她怎麼也無法將其忘懷。
——他為什麼不恨我?
——明明是我毀了他的一切。
本以為會出現的憤怒卻變成了不該出現的道歉,少年借酒澆愁的苦悶與那痴痴的眼神反讓她開始變得愧疚,被他虐待時的怨恨不知不覺就這樣碎去,既然不再恨他,就無法再為自己殺他的決心找到藉口。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少女想要嘆息,卻又強行止住自己紛亂的思緒。
她掀起船簾,彎腰進入艙中。
船並不大,只足夠讓三人並排而臥。
尹紅萸睡在中間,她在另一側和衣躺了下來。
視線雖被擋住,耳中卻傳來少年平緩的呼吸聲。
她竟是無法入睡。
似這般過了不知多久,她聽到少年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有什麼東西蓋在了她的身上。
船上只有兩張毛毯,原本是唐小峰與尹紅萸各自裹著一張。
尹紅萸在東海時只是一個普通的漁家女兒,唐小峰現在也是功力全毀,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春寒瑟瑟,水氣侵人。
他卻將自己的毛毯讓給了她。
少女沒有動,她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彷彿早已睡著一般。
雖然自己其實並不需要,但是被人關心的感覺……卻是異樣的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