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低頭求人?這個道理已經深深侵入了他們的骨髓。大晁國江山既定,他們也還是改不過來。承平的日子對於他們來說,不會總是安靜快活的。
但是言涉堅接著說,七海憐是不是七海震宇的女兒就很難說。
七海憐是熱河部的傳說。她在第十二個月才出生在馬背上,她的母親死在她降生的那一刻。天上降下的雷電把偷襲金帳的敵手燒成了灰燼,也震散了疲勞的孕婦貫注在女兒身上的精神。初生的七海憐在草原上躺了五天,才被她的父親尋獲。她沒有受到一絲的傷害,一整群的倏馬守護著她,用身體溫暖她,為她哺乳。被尋獲的時候她沒有哭過,卻也不會笑。族中的術師說七海憐是受到諸神祝福的嬰孩,而七海震宇也把失妻的傷痛發洩在女兒身上。她從七歲起離開了七海震宇,開始跟著術師學習秘術。
我想言涉堅一定把整個早上都消耗在那些夜北武士的故事裡,以至於他講起來的時候也是那麼繪聲繪色。
“十二個月的嬰孩。”言涉堅總結說,“那時七海震宇在外征戰整整十二個月。對憐公主的冷淡。”他的臉上出現了故弄玄虛的愚蠢表情。“你想想。”
“她美麗麼?”我問。
“美!她的肌膚冰雪一樣潔白,眼睛藍得像秋天的苦淵海,紅唇是清晨綻放的蓓蕾,柔軟的金髮耀眼如同太陽……”言涉堅回答得毫不猶豫,好像親眼看見過一樣。
我一定又在懶洋洋地笑了,因為言涉堅的臉一點一點紅了起來,他們都說我嘲弄的笑容比眉尖的刀鋒還要讓人反胃。“那些歌倒是很好聽的。”他支支吾吾地說。
“所以她美麗。”我重複。
言涉堅有些惱火:“可是她是冰冷的。她都未必是七海老頭的親生女兒。她甚至會秘術!!”他覺得一個會秘術的女子睡在陛下旁邊一定是天下最可怕的事情,即使陛下的武功沒有人可以比肩。
我看著他。
陛下要我把天下最美的女子帶回去,他說這個女子在夜北。所以我只需要找到這個人,帶她回去就好。陛下的命令不需要解釋。
是不是七海震宇的女兒,是不是秘術師,是不是個冰美人,甚至是不是別人的妻子,又有什麼關係。陛下倘若要我找夜北的哪個公主,他必然就和我說了。銅鏡中看得見美人的容顏,難道看不見她的來歷?陛下的鏡子連未來都可以看見,又怎麼會看不見如今的天下?
言涉堅以為陛下所求的必然是有身份的女子,這是錯誤的。言涉堅又以為我向七海震宇求女便是求那銅鏡中的女子,這也是錯誤的。你如果想向一個商人勒索一百個金銖,就一定要告訴他你要兩百個。錯誤總是出現在自以為是的角落,先有了個條件的話,選擇自然就狹窄了。
我說言涉堅有時候比我聰明,但我也說了他有時候還是比我笨一些。不過這不怪他,我的七千藍衣都沒有盜賊的背景,這並不是個好經歷。我有,就夠了。
言涉堅最後還是說了一句比較有用的話。他說夜北最美的還不是七海憐,而是七海震宇的小女兒七海蕊。“她那粉紅的笑臉啊,好像初升的太陽。雪藍花面對她的容顏,也要羞澀地把頭兒低下。”
“可照你的說法,那也未必就是銅鏡中的人,而且她才十五歲。”言涉堅說得沒精打采。“你到底看見過銅鏡沒有啊?”
我沒有看過,可是我一定會知道。
車隊周圍又增加了一倍的夜北武士,皮部說是七海震宇下令增加人手。“謝將軍都說是大晁皇帝的厚禮,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厚禮,先前是我們疏忽了。”夜北的武士都很剽悍,他們手中的大弓有身子那麼高,他們的皮甲浸透了牛油。七海七部的男子個個彪悍,這本來就是馬背上的民族。可是和我的鬼弓,不,即使和我的藍衣比起來,他們還是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