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抽了新葉生機盎然地沿牆攀蔓而上……他以往從未來過宮中這些僻遠的院落,同咸陽宮主殿相較,這兒雖鄙陋,不過這些零碎花木倒是意外地多了幾分自然討喜。
目光回落到她身上,狹長的眸子略微一眯,未有言語。
阿荼仍是恭敬且侷促地稽首而跪,額頭險險觸地,目力所極,便是眼前數尺遠處那一雙金綦銀飾的木底黑舄。
才只片刻工夫,頸子便開始略略發酸。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已跪得雙膝與臂肘僵硬發疼,耳邊才聽得秦王惜字如金的一個“起”字。
如蒙大赦般扶著自已麻木裡帶著澀疼的雙膝,動作僵硬地斂衽緩緩站起了身。不過,這些微的痛楚倒是稍稍平復了她方才心下的慌亂。
秦王又是未言語,只略轉了身,隨意朝前方種了花草的那一片田畦走了去,樟木厚底的黑舄落在地面上,發出有些鈍意的木質輕響。
阿荼便靜靜在他身後隔了三尺之距隨著,不遠不近。
她腳步極輕,一雙錦緣青絲履輕悄落地,幾乎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以往莆月曾提過,王上喜靜。
就這樣默默走著,目光平視著前方那個背影……現下,十七歲的秦王烏綾束髮,身著一襲玉蠶絲的玄端,應當是甫下了早朝,連朝服也未換。
這套衣裳一色玄黑,全無半點章彩紋飾,極講究方直端肅,襯著少年頎長的身姿,只顯得愈發秀挺勁拔。既便是這樣隨意的庭中閒步,也仍是雪中蒼竹一般的筆挺姿態,不見一絲半點的鬆懈。
小小的清池院不過兩進三間,環了院子一週,也只半刻鐘辰光。而後,秦王便徑自進了內院向正室走去。
進了門,入目是正東邊主位上的一張蕉葉紋嵌松石漆案,背靠著一架竹木薄絹六扇屏風,東窗下置著張小巧精緻的捲雲紋朱繪漆幾,而西側則被那座彩繪透雕漆座屏隔開了視線。
贏政徑自走到主位的漆案後,身姿端正地席地而坐。
石青色的菱格紋宮磚上覆了香蒲葉織成的莞席,廳堂居中位置擺著尊三尺餘高的跽坐人漆繪燈,燈盞南北兩側皆鋪了精緻清涼的竹簟。
阿荼便在他下首的竹簟上安靜地斂衽跽坐下來,垂眉低目。
不知秦王素日裡是否亦是這般寡靜的性子,他只默然地背靠屏風端坐著,目光靜水無波地打量著這屋子,清清冷冷的淡漠神情。
他不說話,阿荼也只好安靜地陪著扮啞巴。
不知過了多久,只能看到透過東窗的日影漸變漸短,直到徹底移向了糊綺的木格長窗那一邊……原來,日已過午。
“可想回鄢陵?”
有些突兀地,少年清冽冷澈的聲音驀地在曠靜的室中響起,令得跽坐在下首發怔許久的阿荼倏然一驚。
她陡然抬眼向上首看去,便正對上了那一雙犀銳冷冽的眸子。
這是阿荼第一次真正看清楚這人的模樣——十六七歲的少年,劍眉長眸,面部輪廓略顯冷硬瘦峭,白石寒鐵似的稜角分明。
實在是一個英姿天成的俊朗少年,只是這一雙眸子太過清湛犀利,彷彿收在匣中的霜刀雪劍般,平日鋒芒暗斂,一旦出鞘,便泛了寒光萬千,不飲血不回鋒。
不知怎的,阿荼竟不由得心頭微微顫了一下。
見她仍未回話,年輕的秦王不禁略緊了一雙劍眉。
犀利冰冷的目光掃過來時,幾尺遠處的少女一驚,身子微微打�